王啟也不勉強她,轉身把粥放在桌上,又去拿自己腌制的魚幹。
“其實,”王啟彎腰從壇子裡夾起柳夏最喜歡的魚幹放在碗裡,起身道,“我覺得那北寰言說的話,未必就是那個意思。”
柳夏聽了這話,立即坐起身,死死地盯着王啟,想要聽下一句。
王啟把魚幹放在桌上,示意柳夏過來坐。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先過來吃飯,邊吃邊說。
柳夏擦了一把眼淚,立即下床在桌邊坐好,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魚幹。
王啟見她用飯了,才道:“你想,言少卿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殊死一搏是為了什麼?他不可能不想查這事。隻是他要做的事情沒有我們這麼單純。”
“這話怎麼說的?”柳夏蹙眉。
王啟把碗推過去:“邊吃邊說。”
柳夏也不顧這粥燙嘴,一口氣喝了進去。
王啟看她這麼迫切想知道,隻能放下碗筷,所有所思:“你有沒有想過,柳家的事如果成為呈堂證供,作為推翻工部大員的證據,對于朝廷來說,是一個四品官員下馬。但朝廷裡的明争暗鬥,哪是我們能窺見的?北寰言處在局中,自然是要把事情想周全了。”
柳夏覺得王啟說得有道理:“還有呢?”
“連我們都知道,昨晚大理寺抓的那個‘豬妖’是假的,北寰言能不知道嗎?”王啟睨着柳夏。
柳夏結合王啟前面說的話,忽然頓悟:“我們是北寰言下的餌?!”
王啟點頭:“他自是有他的用意,隻是這用意用在什麼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柳夏激動地站起身,“北寰言他不是不管我們,是還有更大的籌謀……”
柳夏話音未落,王啟就舉手做出一個先别說話的手勢,柳夏的聲音戛然而止。
從剛才開始他就在留意院子裡動靜。
這動靜不一般。
在這個家家戶戶都在生火做飯的飯點,外面竟然靜得可怕。
以前總有誰家缺鹽少柴需要四處走動拆借的,今晚竟然也沒了聲響。
王啟當即抄起放在家裡的殺豬刀,護着柳夏,一步一步往門外去。
如果真的跟他們推想的那樣,北寰言把他們當成誘敵上鈎的“餌”,他們現在最大的用處就是——
被人殺死。
或者,活下來!
王啟悄悄地把門推開一條縫,向外窺視。
外面除了各戶人家的燭火發出的微光,再無其他。
周圍一切都靜得可怕,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忽然門縫裡掠過一道風,王啟下意識地後退,緊接着一道光穿門而入!
柳夏看清楚那道光竟是一把刀,立即上前拉住王啟又往後退。
“轟隆”一聲,一股破空的力量襲向門闆,門闆應聲碎裂。
如同墨潑一般的夜空挂着一輪明月,隻是這點光亮就足以讓王啟看清楚來人。
那些人,每個人手上提着一把刀!
王啟當即一刀砍斷後面的窗戶,大吼:“你先走!”
柳夏驚恐的眼眸裡噙着淚,她不肯走,拉着王啟。
王啟根本沒空管她,來人就欺身而上,當當當三聲,三把刀就輪流砍在王啟手上的殺豬刀上,震得他虎口發麻。
巨大的力量讓他單膝跪地,再沒有機會跟柳夏說話。
可他還是推了一把柳夏,讓她先走。
銀月下,他的眸子裡全是悲怆的光。
柳夏一下子就讀懂了王啟眼睛裡的話——她必須活着,如果她死了,她們柳家的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可對方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即便是王啟能攔住他們一時,誰又能保證她能逃得過追殺?!
柳夏圓睜的瞳孔裡滴下了一滴眼淚,而後她毅然決然地趴在窗戶上,大喊:“北寰言!我要死了,你管不管!有人來刺殺我!你管不管我!”
來刺殺人根本沒有猶豫,下手極快,王啟奮起反抗,招招都勉強接住。
藏在暗處的流雲眉宇微蹙。
柳夏知道公子派人跟着他們,所以才這樣求救。
可公子隻是交代他看着,并沒有讓他出手……
流雲握緊手中的劍,耐住性子。
公子的命令是看着,回去禀報事情結果即可。所以,哪怕王啟與柳夏死了,他也隻能看着。
柳夏喊了一聲,發覺外面再無動靜,心如死灰。
什麼聰明絕頂的北寰言,也不過是空有虛名罷了!他根本算不到有人設了這麼簡陋的一局就是為了把她們騙出來殺。
什麼餌?什麼籌謀?!!
不過就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想罷了。
柳夏萬念俱灰,她多年的期望到底是在這一刻徹底跌入無期的深淵。心一橫,當即回身,主動撞向來刺殺人的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