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學林也把賬簿拿來看,他也看過漕幫裡的打撈記錄冊,眼下跟黑市的賬簿一一核對,除了那些上供的水果、牛羊肉以外,其他貢品,在賬簿上皆有記錄。
也就是說,漕幫打撈的貢品,全都送到黑市銷售,包括官銀也送到了黑市找人溶了重鑄。
三方對賬下來,并沒有發現哪一樣貢品丢失。
北寰言踱步到窗邊,百思不得其解。
沒有貢品丢失,漕幫們竟然打撈到了所有的貢品。
貢品沉船這案子,難道是他想岔了?
這隻是一個單純沉船案,跟他在查的南澤王謀反案,沒有任何牽扯?!
北寰言緩緩閉上眼,隻覺得頭皮隐隐作痛。
“默下來吧。”郭學林忽然出聲。
北寰言倏地睜眼,回頭看向郭學林。
郭學林揚揚下巴:“把你記得三本賬簿,默下來,對比看看。隻是在腦子裡想,會漏很多細節,還是寫下來的好。”
北寰言也沒什麼更好辦法,覺得郭學林說得有道理,立即讓流雲去給他找紙筆。
郭學林幫他磨墨。
北寰言展開紙,閉上眼,回想那三本賬本。
想了五息時間,他便開始拿筆往下默。
郭學林在一邊看着,也默默地把北寰言默的賬記在心裡。
北寰言先默的是縱尚折子上列的貢品,而後默的是漕幫的賬本。
默完已經夜深。
淩信抱着手靠在床邊睡着了。
倒是郭學林一直陪着北寰言,看了幾遍,他也能把這些賬本默下來。
北寰言放下筆,望着自己默得這些賬本發愣。
郭學林摸着下巴來回看了幾遍,啧了一聲。
北寰言擡眼,看向郭學林,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郭學林蹙眉,伸手指着一項,問:“你确定你這裡沒默錯?”
北寰言垂眸看去,看了好久,又閉眼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沒默錯。”
郭學林道:“那漕幫打撈起來的重量,可比黑市裡走的重量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郭學林指着的項目是硝石。
漕幫硝石隻拖上來二十三斤,而從黑市裡走的硝石重量是九百斤。
北寰言蹙眉看向郭學林指的地方。
“我覺得硝石這一項有問題。”郭學林道,“黑市裡走的重量太多了。是漕幫賬簿的幾十倍。就算是整個江南漕運漕幫打撈貢品都從黑市走貨,隻是單硝石這項不可能差這麼多。”
郭學林找北寰言默下的官方貢品賬簿,指給他看:“你看,官方的貢品賬簿上寫的是一千斤硝石。黑市裡走了九百斤硝石。怎麼,其他貢品多少都有些損耗,跟官方貢品賬簿對不上,隻有這硝石重量大體一緻?”
确實,北寰言接過來,看了又看。
郭學林說得對。
黑市走的硝石這一項,走得太蹊跷。
“隻有一種解釋。”北寰言道,“可能這硝石從一開始就沒上船。官船沉船不是為了要船上的某些東西,而是為了掩蓋這硝石沒上船的事實!”
“硝石……對方要硝石幹什麼?”郭學林蹙眉。
北寰言看向流雲:“幫我約下仙州城黑市管事,問問他的時間。”
流雲抱拳,立即退出去辦事。
郭學林好奇轉身看向北寰言:“長樂郡主沒來過仙州城,怎麼仙州城的黑市配合度這麼高?”
北寰言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郭學林:“我從許都走之前,藏息閣給我的消息。”
郭學林接過來,看了一會兒,直咋舌:“郡主好本事啊,直接把邱州城黑市的大管事給撸掉了。這毒酒是随便能喝的?”
北寰言說到北寰舞,臉上有掩不住地溫情:“她去之前有準備,找人查過邱州城黑市的大管事的家底。
“黑市的人,其實在陛下那裡都有底。
“陛下當年怎麼收複的黑市,她有樣學樣,倒也不難。恩威并施這事,她從小跟着陛下,耳濡目染用起來得心應手。
“隻要她在幾個黑市重要的地方立住了,這消息就不胫而走,會傳遍整個黑市。如今的黑市情況與當年陛下在的時候不一樣。
“小舞背靠安王府、藏息閣、朝廷,奉旨接管黑市。黑市即便有人不服,也是極個别。大多數人還是要靠黑市吃飯。
“他們欺負小舞年紀小,可即便是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手段。
“邱州黑市,是敲山震虎,黑市的人都是老油子,沒那麼不識趣。無論如何小舞接管黑市已成定局,她有腦子有魄力,黑市就認這個。”
郭學林把藏息閣的信折好,還給北寰言:“你約仙州城黑市的管事,要怎麼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