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早就知道江南漕運總督府有問題?”郭學林睜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沒問題。”郭睿明道,“工部江南漕運的費用逐漸增加,每年報上來的核銷增加的項目啼笑皆非。”
“那為什麼戶部還批呢?”郭學林不解。
郭睿明輕笑,望着郭學林有教他的意思:“學林,官場上的事,哪有水清的時候。有些時候我們想要下面的人好好做事,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給他們十分的銀子,他們貪三分、四分、五分,把事情做好了,倒也罷了。
“江南漕運是東陵的命脈,維護河道本身就是一件費時費力的事。
“那些人出了苦力,想要點好處,給就給了。你總不能指望馬兒拼命地跑,又不給馬兒加夜草吧?”
郭睿明教給郭學林的是為官之道。
郭學林蹙眉道:“可他們那不是貪,是巨貪!祖父您可知道,江南漕運下遊漕工村子幾乎都沒人了!”
“所以他們出事了。”郭睿明意味深長地望着郭學林,“你真以為這次貢品沉船,是因為江南漕運維護不力造成的?”
郭學林想說是漕幫勾結上峰,想要貢品。
可順着祖父的話往下想,郭學林也察覺出不對。
這事确實很奇怪,如果說漕幫的人有勾結的上峰,想要靠打撈沉船裡面的東西獲得暴利。那麼最不應該沉的就是貢品船。
因為如果貢品船沉了,朝廷一定會派人來查。
到時候他們勾結的買賣被查出來,說不定那些漕幫的上峰也會受到牽連。
那個一直罩着漕幫沉船的官員被查出來還怎麼繼續跟漕幫一起撈好處?
郭學林的思緒再往前想,想到了更久遠的一件事。
那就是安王府選流風為北寰言的親衛,而流風的姑母就在江南漕運沿岸居住這件事。
北寰言說過,流風的姑母是安王府放在面上的明棋。
而他們這一手博弈的,就是這個放在明面上的明棋。
漕幫接到了通知,去刺殺江南漕運查案的北寰言……
很多信息在郭學林的腦海裡重組。
最後他得出來一個驚人的結論那就是——
漕幫跟江南漕運總督府不是一夥人。
他們是兩夥人!
總督府的人貪墨朝廷下撥的維護漕渠的銀子,他們是最不希望貢品船沉,因為他們不想朝廷派人來查。
但是漕幫卻把貢品船沉了!
那是因為漕幫是希望朝廷派人來查!
漕幫不僅希望朝廷來查,還希望朝廷深查!所以漕幫還故意派人去刺殺北寰言。
這麼一想,很多原本想不通的事就這樣茅塞頓開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郭學林終于想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激動地來回左右踱步,激動地扶着桌子,盯着郭睿明:“我說阿言為什麼想要我先回來!原來是這麼回事!”
郭睿明連續熬了幾個大夜精神不濟,見郭學林想明白了,便起身要回去休息。
郭學林激動地扶郭睿明回寝室。
郭睿明看着他興奮的樣兒,也忍不住笑了。
他老了,可郭學林還年輕。
他不能護着他一輩子。
他以後的人生還是要他自己去走。他想趁着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多教郭學林一些。
“你後面有什麼打算?”郭睿明已經走到了回廊,廊外月朗星稀。
郭學林攙扶着郭睿明,若有所思:“後面的事,我要好好想想。阿言這是把許都的事交給我了。我要回去把事情捋清楚,看看要從哪裡開始做。”
郭睿明點頭:“若是遇見什麼麻煩,可以來找我。”
兩人已經到了郭睿明的寝室,郭學林松了手,做了一禮:“祖父好好休息。一切交給我。”
郭睿明眯着眼盯着郭學林,沒再說話,進屋休息了。
*
外面已經打了三更,但郭學林回到自己屋裡卻是興奮地睡不着。
他就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般,激動地在屋裡來回踱步。
北寰言确實有自己的打算。
可他不認為那個人沒有後手,所以他郭學林就是北寰言留給自己的後手。
他就知道跟着北寰言,他的生活就不會這麼無趣。這可比每天坐在學堂裡聽老學究們給他講課有意思多了。
“公子。”
門外輪值的小厮看見郭學林屋裡的還點着燈,忍不住輕輕叩門。
郭學林來回深呼吸按耐住自己興奮的情緒,道:“這就睡了。”
郭學林吹了燈,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