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喜歡打架,李清河最讨厭和人動手了,江湖裡都是些粗人莽夫,動不動就打打殺殺。這女子生得柳眉杏眼,唇若丹霞,瞧着涉世不深像個隐身高人。
沒想到也沾染到了那些莽夫的習氣,亦不能免俗。
葉婵劍尖點地,神色染上些冷峻,看樣子她沒有在戲谑李清河。
某人躲在黎武的背後,露出了一個尖尖的腦袋,縮在八方堂角落裡的兩人看着像是甕中之鼈。李清河嘴裡嘟囔着,“我生的不好看,戴着面具怎麼你了。”
葉婵一劍斬來,黎武隻身擋住劍招,立馬歪着頭喊了一聲,“樓主快跑!這姑娘我打不過!”
李清河抓住機會一邊溜一邊挑釁,“我告訴你,江湖裡就沒人摘得下本樓主的面具!”
不過第二劍,大漢便被劍氣掃在了地上。
不戰而屈人之兵,黎武之前領教過,也隻不過比現在多撐了一會。
沈難傻傻地看着葉婵追出了八方堂。這一路雞飛狗跳,兩人交手了幾次,李清河恰好都落于下風,憑借着對煙雨樓地勢的熟悉,才能每每僥幸逃脫。
兩人打打殺殺,一路追到藏書閣。大驚失色的李清河偷瞄了一眼身後緊追不舍葉婵,随即扯着嗓子大喊道:“王老!開陣!”
迷霧四起,亭台樓閣奇石怪林,李清河如魚得水遁入陣中。
十二都天門陣在前,葉婵掂量了一下手裡的劍。身後沈難抱着劍鞘氣喘籲籲地追來了,苦蟬劍歸鞘,她才罷了手。
葉婵不過就是想試探一下煙雨樓的實力,這煙雨樓樓主看着玩世不恭,武功卻不容小觑,加之樓中高手衆多,她還帶着一個廢物徒弟,其實自己才是處于下風的那一方。
若是煙雨樓真想留人,恐怕沈難不好走不出這方寸之地。但好在煙雨樓沒什麼惡意,還是先留在此處再做打算。
正巧姜水聞訊也匆忙趕來,替樓主安排了葉婵的住處。
路遇一片竹林,葉婵随意揮劍斬下了一截帶着紫紋雲斑的竹子,削去枝葉,剩了根光秃秃的竹棍丢到了沈難手裡,“從明日起,每日練劍。”
葉婵眸光掃過沈難,他身上似乎沒掉一塊肉,這内功沒了就再練,劍法忘了就再學,總不能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
沈難還沒反應過來,嘴上先應了聲好。
引路的姜水看完葉婵行雲流水的動作後愣在了原地,這可是樓主從專門移來的湘妃竹,這就一劍斬了。完了,樓主得心疼了。
葉婵還在前面問,“怎麼了嗎?”
姜水拍了拍自己的心髒,不知者無罪。他趕緊跟上去帶路,“葉姑娘,前些日子是千金堂在救治沈難,恰逢少堂主回故陵了,也不知沈難的病情還能不能好全。”
“聽聞山外谷制藥一絕,樓主想您也許有辦法。”姜水又道,“不如等兩月後少堂主來煙雨樓,你們可以交流一下。”
“我的醫術一般,制藥也差。”葉婵突然道,手邊的苦蟬劍收斂着氣息,“唯有劍術還算将就。”
約摸在葉婵十七歲那年,山外谷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什麼醫書藥典都成灰燼,唯有兩柄劍留了下來。如今,沈難還弄丢了一把....
葉婵投向沈難的眼神略微有些不滿,從前她和他說過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現在驚夏劍丢了,人倒是沒死,本來就不聰明的徒弟也變得更傻了。
這世道....真是讓人愁上加愁。
姜水讪讪地掃了一眼苦蟬劍,這劍術哪裡是将就呀。
沈難與葉婵對視了一眼,有股不好的預感盤桓在心頭,師父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姜水将葉婵帶到了一處新的院子裡,院牆邊海棠的枝幹盤曲而上,層層疊疊都是紅軟的花瓣,青磚處零落的都成了花泥。
暮春嬌豔的海棠花枝肆意地垂到了肩頭,明晃晃的有些打眼。一旁的沈難卻看傻了,好大一株海棠樹,枝梢落滿了朱紅,襯着四四方方的小院格外熱鬧繁華。
從前他還不覺得煙雨樓勢利,現在他覺得煙雨樓簡直是勢利極了。
這院子是姜水特意安排的,趁着方才他們叙舊打架的功夫,他都安置好了。下人收拾了兩個房間,沈難的東西也從他那個簡陋的房間裡搬出來了。
“委屈葉姑娘在煙雨樓多住些時日了,晚上的飯食等會有人回來送,院子也有小廚房,還缺什麼都可以和我講。”姜水稚嫩的臉上露出了明媚的笑,沈難卻隐隐覺着這笑裡透着一絲絲讨好。
葉婵環視了四周,從袖口拿出了一張藥方遞給了姜水,“麻煩替我抓些藥來。”
姜水掃了一眼藥方,金銀花...連翹、薄荷、生地黃....看着都是些清熱去火的藥材,沒什麼名貴的。他問:“還有要的什麼嗎?”
“還有替我和你們樓主說聲抱歉,今日是葉婵失禮了。”她說。
驟然聽到葉婵的道歉,姜水的耳朵嗡嗡的,眼裡露出了不可置信。
葉婵沒有管他,推開屋子便進去休息了,看樣子沒什麼要的了。姜水骨折的左手還沒來得及換新的布條,右手捏着葉婵交代的藥方就要去忙活了。
而沈難站在原地,茫然地握着那根新鮮的竹棍,一個院子,兩人獨處,他又有些局促。本來沈難有很多問題想問師父,眼下是一點都不想了,腦海一片白茫茫的。
他不由看向緊閉的房門,那頭忽然傳來葉婵的聲音,“燒水——”
沈難這才回過神,像是下意識的習慣,聽從葉婵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