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葉婵放下了劍,她渙散地倒在軟榻上,卸掉了約摸幾炷香前在八方堂的威風。帷帳上墜着的珊瑚珠子晃呀晃,心緒纏繞不休,像一團亂麻。
她好累,想沐浴....
夢裡是棉花似的溫柔鄉。
*
絲絲縷縷的霧氣萦繞在藏書閣,風一吹,薄霧散到周圍,很快又聚攏到了一塊。李清河的心情也這閣外的霧氣一樣起起伏伏。
煙雨樓進了一尊大佛,大佛身上沒有銀子。
李清河又開始琢磨了,大佛怎麼能變銀子呢。大佛很厲害,厲害的人在江湖裡可以橫着走,厲害的人還能押镖走貨,殺人越貨....
這些月,煙雨樓想多做點江湖生意維持生計。葉婵看起來很合适,不過得讓她心甘情願才行。
李清河滾燙的心突然被潑了一盆涼水,他頗有些後怕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要不是有追命步,差一點,就差一點,他的一世英明就要毀在她手上了。
上次這麼拼命,還是在上次。
“魔頭!那姑娘簡直是魔頭!”李清河朝着逗弄鴿子的王實安吐苦水,“王老,你是不知道,她的内息有多強,把我的手都震麻。”
李清河攤開自己光潔的手,掌心一處确實微微泛紅。王實安一看,幸好沒有搽破皮,不然念得更厲害。
這邊他正說着,另一邊姜水蹑手蹑腳地從陣法邊緣裡爬了出來。還好他記性不錯,樓主之前交代的陣眼法門都記住。
到藏書閣的姜水一擡頭,天已經黑了。
明月高挂,清輝灑滿琉璃瓦,樓主還沒有準備出來。
閣外有了人聲,四樓的王老翻書的手一頓,“樓主有人進來了。”
李清河往外一探頭,嘴角微揚,笑道:“是姜水那小子。”
姜水換了衣裳用過飯後,進來禀報今日樓中的事宜,順便也給李清河拎了一個食盒,裡面都是他喜歡的菜色。
李清河走到樓梯口去迎姜水,勤快地接過少年手裡的食盒,饒有興緻地在案幾上擺了一桌菜,玉箸先夾了一口新鮮的筍絲,而後便捧着瓷碗開始大快朵頤。
姜水忙着給樓主倒水,李清河抽空問:“今日生意如何?”
姜水從懷裡掏出冊子,上面寫着好些亂七八糟的。例如送信找人等等,李清河一口氣還翻不完,便随意地将冊子撂下了,“這些你都安排人去辦就好了。”
喝茶的功夫王老拿起冊子一看,白胡子一橫,不滿道:”這都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我們樓怎麼淪落到至此了。“
姜水自覺地将冊子拿回來,“自從樓主将生意擴大,對外貼了告示,說什麼煙雨樓定價一兩白銀,萬事皆可,這每日雞零狗碎的事情就變多了。”
話鋒轉到了李清河身上,罪魁禍首扒了一口米飯,“我是說不同事情不同定價。大事自然開價比較貴,小事也要一兩銀子,對于尋常百姓也不便宜。”
“今時不同往日了,兩位。”李清河吞下嘴裡的飯菜,拿着茶水清了清口,“樓裡養了那麼多廢物,不能白養,好歹都要有點用處,何況為百姓做點事。”
“大昭尚在多事之秋,先皇殒命,臨西王稱帝。”李清河眨了眨眼,臉上多了幾分無奈,“如今煙雨樓在臨泉也算是風雨飄搖。”
王老問:“朝廷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沒有。”李清河笑了笑,“不過臨西王還有一頓忙活的,上京的火暫時燒不到這裡,大不了把這百年的老樓散了,我回家也圖個幹淨。”
話又說回來,煙雨樓如今已經是個龐然大物,說散就散似乎是不可能的。他還想等一等消息,樓中應該還能再支撐個把年月。
李清河不過面上急,心裡還算安穩。他無所謂的想,先維持現狀吧。畢竟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煙雨樓随便一動,不慎天下動蕩。
太造孽的事情,自己可做不出來。
飽餐一頓的李清河,又端回了在上京貴公子的架子,“快找點事情,把他們師徒二人給我送出去。我們煙雨樓廟小,容不下這樣的大佛。”
姜水抓緊翻了翻那本小冊子,最後一頁的小字,“三日後,臨泉虞府嫁女,求煙雨樓護送,酬金五百兩白銀。”
“這是近日來,最貴的了。”姜水補充道。
李清河問:“嫁誰呀?”
姜水答:“雷門少主。”
“雷門不好吧。”王老眼神微閃。
“有什麼不好的....”
“對了樓主,葉姑娘跟你道歉,她說今日是她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