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了,那個雷鳴居然敢下黑手,早知道就一掌拍死他。
當時隻聽葉婵冷冷道:“殺回去”
沈難咳嗽了兩聲,看了看身處的這個荒山野嶺,“我們不識路呀。”
葉婵将蟬息在丹田運轉,“我還有内力。”
她雙眼微微眯起,少有耿直語氣,“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山風呼嘯,沈難不敢抓葉婵的手,便攬着她的腰,随她的絕世輕功在山林間跳躍。
他不由感慨自己是個拖油瓶,還好師父沒嫌自己窩囊,将他丢在山裡。
*
中午日頭正盛,府邸外門庭冷清。
昨日的婚事滿城皆知,今日不敢有行人敢經過這條街,生怕觸了雷門的黴頭。
載着無名公子的馬車孤單地停在了門前,不知為何那人久久不願下車。她知曉這門親事的錯誤,特來雷門賠罪,她也知這一去可能一切都成了定局。
但她不知…人死萬事皆空,原來是眼下這般光景。
去歲冬日後,他們一面都沒有見過了。秋天的時候,她和雷吟泛舟湖上時還在吃蟹,兩個人打着算盤在談碼頭的籌建。
等諸暨和臨泉之間修一座新的碼頭,他們便不用順便去應天府見面了。
春日裡雷吟說病重退親,虞栎不願意向父母瞞下了此事。誰知信件流到了虞夫人手裡,母親泣不成聲,父親便暗自決定替親,說什麼都要攔住虞栎。
于是,絲蘿被替上了婚車,她願意替虞栎嫁給将死的雷吟。
此前她去煙雨樓尋求護衛,等護衛和新娘都上路了,虞栎才從昏迷中醒轉。
萬般無奈,她去煙雨樓要了一個說法。李清河聞訊逃之夭夭,小姜水被推了出來。煙雨樓這次不僅收了虞娘子的錢,他也收了虞夫人多加的五百兩。
虞栎聞言又漲五百兩,礙于生意情面,煙雨樓又接下了這單。路過了威猛寨時,那份退婚書輾轉落到了主人手裡,乘鶴也算還了當初雷吟的恩情。
其中的彎彎繞繞,現在是再拿個算盤也算不清楚了。
車廂内虞栎的心口刺痛,她靠在山桃肩上,隐約有些喘不上氣。
山桃抹去她眼角的淚,“娘子,真的要進去見雷少主嗎?”
“我們不如将他忘個幹淨。”
“忘個幹淨...”虞栎心海泛起了漣漪,“他在信裡也是這樣說的。”
“因為不守諾言,因為他要丢下我,所以可以輕易讓别人忘個幹淨。”她胸口憋着一口氣,“我偏生不按他說的做,這個僞君子,我倒是要看看他死了是什麼模樣。”
“然後再将他忘得一幹二淨…”初見雷吟時,他說自己有心疾,不要總是吓他,明明最吓人的是他自己呀。
虞栎咬着口中軟肉,心緒像被攪成了一團亂麻,既如此當初何必登門提親,翻牆遞信。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雷吟…你可如願了,做個生意把自己賠進去了。
姜水津津有味地聽着虞栎罵人,應逐星躲在樹後面聽得雲裡霧裡。橋上出現了兩個人,沈難側頭先和應逐星打了個照面,随後又看見了姜水。
那兩人驚訝地喊出了聲,葉婵唇色蒼白,神色冰冷。
她轉手利落拔劍,銀劍在手翻了個眼花缭亂的劍花,葉婵舒展了一下手腕,随即一劍破空劈在了雷門的烏木匾額上。
嘎吱一聲,整塊烏木裂成了兩半。
姜水張大了嘴巴,“天哪,葉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她道了一句,“報仇。”
應逐星才注意葉婵衣上的血迹,那馬鞍上的血應該是她的吧。一人一劍,葉婵直接殺了進去,沈難機靈地跟在她身後。
姜水猛地從車轅跳下來攔人,應逐星在想,這也鬧得太大了,今日是雷吟的喪禮,這不是在打雷門的臉嗎。
他很快壯了壯膽子跟了上去,大不了這次回宗沒門,半年不下來了。
虞栎的哀思被打斷,這一行人在前面大鬧雷門。
葉婵無視一衆普通護衛,仗劍橫掃一篇,直接殺到了雷吟的靈堂。人聲喧嘩,雷鳴回頭見到葉婵,不覺愣住了。
堂外風聲瑟瑟,死寂泛起了漣漪。
葉婵輕輕掃了一眼,靈堂上錯愕的人,雷鳴收斂了張揚的氣息,像株待陽的喬木。
世事無常,前夜她見雷吟便知回天乏術。
不想婚事變喪事,葉婵先是禮貌地上了三炷香,繼而毫不留情,一掌将雷鳴打飛。
案台傾倒,一片狼藉。舊傷又添新傷,雷鳴神色落寞,倒在假虞栎懷裡嘔出了一口血。
絲蘿跪在雷鳴身側舍身相護,葉婵用劍撇開她的衣裳,“娘子,讓開。”
雷鳴素衣染血,“有本事就殺了我。”
這日子,于他而言了無生趣
葉婵眉梢微挑,威脅...她孤家寡人最不怕威脅了。雙方劍拔弩張,姜水趁機抱住了葉婵手腕,哀求道:“葉姑娘,殺他事小,惹上雷門事大。”
葉婵微微颔首,“關我何事?”
“這....”姜水啞口無言,應逐星跳出來打了個圓場,“你不是還有事要問雷鳴嗎?”
葉婵蓦地看見了沉默不語的沈難,青年眉眼不驚,平靜的目光掠過一地狼籍落在了自己身上。
心弦微動,葉婵拂袖收了劍。
她徒弟是個傻子,和她不一樣。沈難往後還要在江湖裡混,少不了和人打交道。
她緩緩俯身問雷吟,聲如清泉,“你知道沈難是怎麼傷的嗎?”
雷吟盯着她搖了搖頭,“你是想問那把劍的話,劍是我搶來的,在此之前沈難已經瘋了。”
“他從前行事張狂,武林大會擊敗多少門派弟子,江湖裡總有人看不慣他這種橫空出世的家夥,你身為他的師父難道不清楚嗎?”
半片陽光落在了靈堂前,雷鳴似隐于晦暗,葉婵高高在上的睨着他,“清楚什麼?”
雷鳴惡劣地勾了勾唇,語氣微妙道:“清楚他的心思…”
風聲嘩然揭過了一切,葉婵斂下眼眸,發尾的鴉青因風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