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做小官還是做要臣,他自始至終都貫徹初心。
儲位之争過後,朝堂士氣低迷,人心四散。病重的父皇為振奮士氣,整頓朝堂,重新樹立君威,提議由剛被立為儲君的她主持冬獵。
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各路人馬集結在西郊皇家獵場,除了信王。信王半點也沒将趙氏放在眼裡,她自然也沒那麼大面子能請動他老人家。
言懷真也在這次冬獵受邀的官員當中。
一整天圍獵下來,衆人皆收獲頗豐,除了趙錦繁,因公認的不擅騎射,所獲獵物寥寥無幾。
夜裡營帳外升起篝火,空氣中彌散着烤肉的香氣。氣氛一派祥和,趙錦繁對養生之道頗為堅持,早早睡下了,大約是白日累了,這一覺她睡得格外沉。
深夜,趙錦繁正睡着,忽聞見一陣刺鼻的煙味,緊接着耳邊響起焦急的人聲。
“有刺客!”
“太子呢?”
“殿下還在裡頭!怎麼辦?”
趙錦繁蓦地睜眼,才驚覺自己已被火光包圍,外頭還不時有火箭射來,火勢愈演愈烈,濃濃黑煙熏得嗓子生疼,她嘶啞的求救聲被外頭嘈雜的馬蹄聲,尖叫聲,和刀劍相撞的聲音蓋過。
眼前的火光像一堵隔離她與衆人的屏障,她出不去,外頭人也進不來。濃煙讓人喘不過氣來,她開始覺得昏昏沉沉的。她提醒自己這種時候千萬不能睡,使勁掐着自己的手臂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環顧四周,從床上拉起一床還未被火焚燒的被單,緊緊裹在頭上,找準裡出口最近的位置,奮力往外沖。
吸進肺裡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熱油,火辣辣的灼燒着她的五髒六腑。
前路被黑煙包裹,她全然看不清,頓時失去了方向感,如迷途的鹿一般四下亂撞,找不到出路。
就在此時,一隻白淨細長的手朝她伸來,似黑暗中的之路明燈。
她心突突地跳,伸出雙手捉住那隻手。那隻手很有力,緊拽着她逃離火海。她來不及細想,隻知道奮力奔跑。
待跑出營帳,看清來人,趙錦繁驚道:“言懷真!”
帶火的羽箭如飛星一般自獵場上空劃過。
“來不及細說,先跟我走。”
言懷真帶着趙錦繁穿進樹木茂盛的山間,她不敢回頭看,怕回頭眼淚會忍不住掉下來。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天亮,趙錦繁才撐不住倒了下來。
她的肩膀上被鮮血浸染,之前身處火海,不可避免的被灼傷了,好在有被單遮擋,隻是傷了一處。
燒傷若不盡快處理容易化膿潰爛,危及性命。
他們去了附近一處隐蔽的山洞。山洞裡伸手不見五指,言懷真從附近拾了些枯枝爛葉,用火折子點燃。
他們離西郊獵場已經很遠,此處荒無人煙,森林茂密,追兵想找到他們沒有那麼容易。
山洞裡靜得出奇,隻聽見樹枝焚燒發出噼啪噼啪的響聲。
趙錦繁全身脫力地靠在石壁上,閉眼小憩,忽覺有人靠近,警惕地睜開眼,看見言懷真俯下身欲解開她的衣扣,她欲擡手遮掩,卻發現手一點力氣也無,急叱道:“放肆!”
“冒昧了。”
“言寺卿,此非君子所為。”
言懷真默了默,垂眸抿唇:“殿下認為,何謂君子?”
他是個極守禮的人,此刻卻不再猶豫,解開趙錦繁肩上的衣料,隻道:“愚守禮節,見死不救,實非君子所為也。”
趙錦繁肩上一涼,白皙滑潤的肌膚曝露在言懷真跟前,同時露出來的,還有束胸的一角。
言懷真怔愣當場,手停在半空久久未動。
趙錦繁閉上了眼。
藏了多年的秘密,在此刻初見天光。
言懷真頓了許久,什麼也沒問,隻是從衣袖上撕下一塊布條,蒙在自己眼上。
“冒犯了。”
他是刑官,熟悉人體每一塊骨骼和肌肉走向,那雙手輕點在趙錦繁肩胛皮肉上。
趙錦繁覺得這副樣子比被他盯着更煎熬。
多年後趙錦繁站在花園假山深處,再回想起從前種種,擡手接過他遞來的帕子,認真地道了句:“多謝。”
言懷真卻忽然對她道了句:“對不起。”
趙錦繁不解:“啊?”
“年初那晚的事,對不起。”言懷真歉疚道。
趙錦繁:“……”
年初哪晚啊?對不起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