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是能見到“系統”的存在,如果可以,我并不介意幫她這個忙。
“你打算怎麼辦?”
長生天運籌帷幄,應該是對這個計劃排演了好久:“你隻需破像。如何去留,我自有定奪。”
“破像?”我折着脖子看向那尊玉像峰頂,感到這事兒一陣塞一陣的玄,“你不會是覺得,這尊身能靠砸吧。”
長生天竟然說:“你試一下。”
“不試。”開玩笑嗎?就算我有備而來帶個趁手的榔頭,就她這體積,把錘子掄出火星子也敲不開一個腳趾頭。
而且還極有可能在中途驚動守衛,月河祭司因破壞公司财務而锒铛入獄。
我是願意幫忙,但不是這種根本沒法實施的忙。
尴尬無言地和神像對立良久,我咽了下口水:“長生天,你既然叫這個名字,大概也人如其名吧。這樣,你先長生着,等下一個人吧。”掉頭就走。
光屏傳來長生天的哀嚎,起初淅淅瀝瀝。
“别呀。試一下嘛。”
“你要是走了,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來不及了。等不到下一個人了,它會奪舍的,奪舍你明白嗎?”
“它已經說服卓瑪了。”
我下山的腳步頓了一下。卓瑪?代吉說過的,想殺我是長生天的旨意。所以它,其實已經開始替代長生天了?
我禁不住樂了:“你真是沒用的神,能被自己造物的塑像困住。說實話,我想不出這樣半身不遂的你能有什麼用。你自己看着辦吧。”
長生天說:“我還是有些手段的,你看上誰的運了,我可以幫你拿來使使。”
看到這行字,我停在半途中,凝視着光屏眯起了眼睛。
“感興趣了?”長生天見來了機會,開始滔滔不絕地進行勸說,“你們人類不知道這世上的氣運有多重要。光是有限的,萬物發生什麼事、如何持續下去的概率也是有限的。我看得懂光的語言,你帶上我,我教你怎麼換。”
“等一下。”我慢慢地歪過頭,“之前的事情,不會都是你搞的鬼吧?”
長生天心虛地保持了沉默。無所謂,從現在起它的所有狡辯都會罪加一等。
下山之後我并沒有回去,西涼節日裡的宮殿祭殿都很空,集市卻很熱鬧。人聲鼎沸,摩肩接踵,來往商賈和行人,好像把整個城的人口都險些湊一起才能這麼擠。
有西洲年的命令 ,幾名侍從侍女寸步不離地跟着我,可她們還是不如路人,路人就差疊在我腳背上站着。
因而隻過了幾個路口的功夫,人群湧動将我們吞沒,之後,某一座小攤前面隻擠出來我一個人。
這是一個工匠的攤位,擺了幾排琳琅滿目的飾品,說不上名字和用途,但紅的瑪瑙綠的絨花一朵塞一朵緊緊挨着。
這群珠花也在攤位上趕集。
我挑挑揀揀翻着,動作很慢,其實我沒有錢。我在月河灣沒機會花錢,而且至今沒有領到祭司的俸祿,也不知道有沒有這玩意。
幸而我這人很會演戲,裝出一副真的要買的樣子看來看去,過了一刻鐘,終于等到耳後傳來一個聲音:“這是耳挂。你沒有耳孔,要來沒用。”
二号機伸手越過我,從架子上摘下那個我假模假樣瞧了半天的花貝雲母,随手遞給攤販一枚刀币。
我回過頭,見他帶着一頂烏紗帷帽,在極近處才依稀看得清一點兒模糊的面容。此時正作挑眉狀瞧着我,擡手伸進帷幔下,把一側耳垂上挂的蜜蠟串解開,他耳朵上隻剩下一個光秃秃的金色耳環,又将雲母鍊子扣在耳環上。
“像這樣換着挂的。”西洲年演示了一遍,說話時耳墜輕微得搖晃。
我想起正事:“你弟弟驅虎吞狼,要繼承你的婚事呢。”
“我知道。”他氣定神閑,“這不好嗎?有人和他搶了,我是說,他快失去你了。這種時候,人的判斷還會那麼穩定嗎?”
“可能和你想象得不一樣。”我猶豫再三,把近日的前因後果和他一五一十說了。
“你把我的玉笛送給那小子?!!”二号機聽完也急了,他這一叫險些失聲,我連忙打手勢比噓,他看上去很焦躁,拉着我直直走出車馬流,在一處白磚瓦房的巷子深處停下。
“這事難辦了。現在另一個我肯定氣得發瘋。你……你知不知道玉笛是什麼意思?”西洲年緊緊蹙起眉。
我即答:“月河祭司的信物。”
“信物?”二号機點了下頭,“是,确實是信物……你現在最好想個辦法救他的命。否則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讓他回心轉意。”
我說:“别管他呢?直接帶着西洲月走,人質換人質,你覺得怎麼樣?”
“你第一天認識我嗎?”二号機看上去格外震驚,“我是西洲安載啊。我舅父是軍中主力,殺伐決斷。西洲月真的走了,你覺得我會以命換他,還是巴不得談崩了讓你撕票?”
我醍醐灌頂:“靠。你說得好有道理,西洲年是狗來的。”
二号機面色肉眼可見地紅了:“你注意點,在這裡隻許我罵我。”他揉了揉太陽穴,“不管怎麼樣,西洲月不行。辦法可以再想,人必須是西洲年。”
“我說,”我忽然想起來好像沒問過這個問題,“你真覺得他喜歡我這種惡人嗎?”對于西洲年這樣的犟種,除非他自己樂意,不然任何外界的幹預都隻會遭受他更大的反撲,對此我深有見聞。
二号機也遲疑了,低頭想了半天,還是說:“他會的。”
“他會的。因為我就會。”
啊。我好意提醒他:“根據我這兒的記錄來看,你對我的好感将近負二百多。”
二号機笑了下,卻不答話。
我看了眼天色:“天要黑了,你先走。今晚是西洲月和我的訂婚儀,要‘填像’,他們一會兒找我,你就麻煩了。”
今早負責主持場合的婦人告訴我,黃昏定期,要請神填像。
“行啊。”西洲年聽到填像,意味深長地瞧了我一眼,“西洲月還挺上心的。”
“少挖苦我了。”
他擺了擺手,提前向外走,邊說:“四日,還有四日。最後一天我會帶你走,不管那時事成不成,就這樣了。總比死了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