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貴在知足,她側過身,很快就睡了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君青岚醒了過來,喉間的血腥味似乎壓下去了不少,馬車依舊在往前走,而馬車内的燈盞卻已經被熄滅了,他本想撐起身子看看,卻不想自己一動,額上的帕子便落了下來。
他接住了帕子,微微一側,便看到了正背朝着自己睡得很熟的白赫曦。
這是白赫曦的帕子,上面有一條金線織成的鳳凰,隻是隻有嫡長主才能用的圖騰。
她……是她?
君青岚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有些不明白了,白赫曦恨自己入骨,才會日日變着法折磨淩/辱自己,若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最希望自己去死,那必然是白赫曦。
可是現在,她又是在做什麼?
就在他低頭忖度的時候,白赫曦翻了個身。
她是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的,但是無奈這馬車内就一個卧鋪,所以才在睡之前特意往角落特意挪了挪,但眼下看來,還是低估了自己。
君青岚還未來得及反應,對方的手便橫亘在了她的腰間。
他皺着眉想把對方的手掰開,卻沒想白赫曦的力氣頗大,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的掙紮,她幹脆把大腿也擱了上來。
看着把臉埋在自己腰間的白赫曦,君青岚無法控制住自己内心而起的懼意,自從他來到嫡長主府後,那暗無天日的折磨讓他幾度想尋死,但皇家之内的規矩,自己若是自盡,便會牽連家人,他隻能在白赫曦的陰影之下強迫自己苟活下去。
這一身傷病,都是拜這人所賜。
有那麼一瞬間,他在想,若是自己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地掐死眼前的這個人,自己的痛苦是不是就能結束,哪怕代價是自己的性命。
白赫曦睡得很熟,一來是趕路本就疲憊,二來是覺得自己似乎抱住了某個很軟的物體,像是自己曾經的屋子裡唯一的玩具熊,那是父母還沒去世的時候給自己買的,過了十幾年依舊是她的寶物。
她絲毫沒有發現有人正在為是否要殺了她而糾結。
緊張之下,君青岚咳嗽了幾聲,即便他已經壓低了聲音,身體的顫抖依舊讓白赫曦察覺到了異樣,等到對上對方睡眼惺忪的眼神的時候,他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白赫曦雖然睜開了眼睛,但腦子還是不大清醒,隻是看見君青岚似乎醒了。
她擺了擺手,撤回了自己的手腳,并沒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親密,而是打了個哈欠,轉過身又睡了過去,還嘟嘟囔囔了一句。
“醒了就自己打水敷額頭。”
……
看着又睡過去的白赫曦,君青岚隻覺得自己心中的疑惑更甚,手指收攏,攥緊了帕子。
白赫曦究竟是什麼意思。
從前那般恨不得自己死的模樣,如今又開始關心起自己的身體來。
他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來,可憐他的生死從來就由不得他,即便想死,也要先過白赫曦的這一關,而自己也無法殺了她。
嫡長主如果意外死亡,那麼将會是整個朝廷的大事,朝堂動亂,禍害的隻會是無辜百姓,自己的家族同樣會受到牽連。
他做不到對這些事視若無睹。
君青岚最終還是勉強站起了身,坐到了木幾旁,雖然鋪了軟墊,但是坐下時,那處的異樣還是讓他咬緊了牙關。
這樣的痛楚時時刻刻在提醒着他屈辱的過去。
相安無事的一晚。
白赫曦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的睡相非常不雅觀,四仰八叉得有礙觀瞻,但她的心理素質一向過硬,面不改色地坐了起來。
君青岚正靠在木幾上休息,臉上的紅暈似乎已經退了下去,白赫曦也就理所當然地沒再關心一句,而是直接喊來了綠萼準備洗漱的用品。
她和君青岚之間保持着絕對的沉默,除了對方時不時的輕咳聲,便隻有燈盞中燭火跳動的聲音了。
白赫曦轉着毛筆繼續為水患的事情頭秃,而君青岚則是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出神。
今日外邊的風頗大,木窗并不能完全擋住,總有幾縷風漏進來,揚起了正在窗邊的君青岚的發絲,也勾起了他的一陣咳嗽。
“那邊的披風,穿上。”白赫曦皺了皺眉,把已經是一團鬼畫符的紙揉成了團,“要麼就去那邊躺着。”
“殘軀而已,如何當得起嫡長主的衣服。”君青岚又咳嗽了一聲,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來,“若是我死了,嫡長主才能真的快活,不是嗎。”
白赫曦冷冷地擡起了眼:“本宮對你的命沒有興趣,也沒有給你收屍的打算。”
“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