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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苦頭自然想要升級或是恢複體力,一開始我還小心翼翼的,關注着“雲筱”還在不在,後來索性随便她了,她平時也不會出現,大概專挑人脆弱的時候補刀,宿主狀态好的時候,蹲守她意義不大。
「心魔們的目标就是把宿主逼死?也就是說,其實是我自己想逼死我自己,用這種方式向什麼東西謝罪?還是因為承受不了壓力,想要一死了之來做終極逃避?」
我把“心魔”當成一種自我審判,現在我已經明白過來了,不管她是否真實存在,她都是我的累贅。
宜春上仙已讀不回。
完了,之前蘭亭問我誰洩的密,我想也沒想就把宜春給賣了,别是記恨我了吧。
問診的空檔,我把積攢的信息翻完了。
師尊大人可能真的在賭氣,一條信息都沒有。
雖然他之前也不怎麼留言,但這次分别得很突然,又有淩霄大殿上賜婚的事,一句話都不解釋,不怕自己的小蘿莉多想嗎?
師尊大人是覺得懂的都懂嗎?我該不該生氣?還是應該向他解釋一下我的“不辭而别”其實是被帝君扣留了?
不過就算帝君不抓我,我也準備去“盤龍陣”找顔秀來着……
我是在去南天門的路上被逮的……
想起青丘傳信說琅瑛受傷,正好避免尴尬了,直接發給琅瑛,詢問傷情同時,旁敲側擊探探口風。
傳信成功,随後,石沉大海。
不是我不關心琅瑛,但琅瑛估計沒啥事,受傷是個由頭,他們隻是想把白玉真先支走。
倒是鴻嶺有的沒的發了一堆,也難怪,他和玄音的微布是免費的,可勁發也不用支付任何神力,吊絲就是愛占便宜,我拉黑你!
沒等我動手,宜春上仙回信了,他說:
「良善之人。」
讀了好多亂七八糟的信息,看到這四個字隻覺得突兀,盯着看了半天,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又翻過去看記錄,明白過來。
他是說,善良的人才會選擇傷害自己,那些狠人即便有“心魔”,刀尖也不會是沖着他們自己。
大概是我的話,讓宜春上仙想起了當初面皮被撕下來一大半的那位仙子。
她最後自殺了。
聽我沒來由地一通傷痛文學,可能,他覺得我也快了,所以斟酌了一下才回複。
治不好我,他多多少少也感到挫敗,但生死有命,醫生看待生死要比常人冷靜得多。
我不敢和他說剛剛的入魔征兆,再醫者無國界,他的立場也不可能讓他幫我隐瞞這件事,索性就沒再回複他的信息。
入魔又成了一件無人可說的隐秘。
有用的信息翻完了,才勉強瞥了一眼鴻嶺的各種牢騷,他說蠻荒的夜漆黑寒冷,讓他時常産生錯亂,不知自己是否還活着。沒一會兒又開始哀歎懷才不遇,天宮不值得。
「……你是不是把我們忘在腦後了?一碼歸一碼,你厭惡我,巴不得我死遠點,可是阿音她喜歡我,她沒有我在身邊,每日都是煎熬,我的阿音為什麼要受這種鳥罪,你能受得了你去受去,換阿音回去,要是沒本事救我們,趁早去找青蓮君說情,阿音……」
祥林嫂附身,人家阿毛,他阿音,人一無聊,就容易陷入虛無,一個大老爺們天天哼哼唧唧的,被害妄想嚴重,一張嘴就是孤獨寂寞冷,玄音還就喜歡他這調調。
嫌棄地撇撇嘴,繼續禦劍飛行。
***
皇宮外
第二次了,來到這裡。
我袖子上還有姚莫羽的眼淚,他看到我時就像張着嘴等着老媽投喂的雛鳥。
“仙降?!”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見到仙降,還是隻為他一人的仙降……他揉揉眼睛,抽自己兩巴掌,真是樸素的震驚行為,“神君!真的是你嗎!”玉虛山的末流弟子竟然靠自己請到了神仙,他不敢相信是正常的。
但不得不說,姚莫羽的幸運值很高,先前玉虛山出動了始祖級的長輩,才勉強請到了白玉真,而我就和姚莫羽的召喚獸一樣,他随便哭兩聲我就巴巴趕來。
地上連個像樣的魔法陣都沒有……
果盤兒也沒整一個嗎?
了解完情況,安頓好他,我往囚禁妙璃的皇宮方向飛。
該說青出于藍嗎?
當年姚肅錦沒做到的事,他兒子幫他做到了。
“玉虛山的……妙璃師尊……嗎?”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有神将攔我,但皇宮裡的禁制仍在起作用,看來姚肅錦的兒子還在受着紫薇星“待遇”的保護。
見到男人時,我有些不敢認,他變化太大了,這才過去多久?妙璃怎麼老成這樣?
在我眼前的,活脫就是一個糟老頭子。
他披頭散發,瘦弱幹枯,受了不少折磨,他的血,肉,毛發,都是研制長生丹藥的關鍵材料,有些傷口靠着靈力漸漸愈合,即便這樣,道袍下面仍是血迹斑斑。
在熏香的掩蓋之下,血腥味仍然有些嗆人,這裡死了不少人。
不奇怪,囚禁妙璃的“羽化塔”地基就是人骨累的,第一層反倒是動物的骨頭,在妙璃之前,囚禁在這裡的是另一座仙山的長老。
那個長老告訴皇帝,說将野獸家畜的骨頭置于人之上,才可向上蒼表明陛下已然收起了人居高臨下的傲慢,懂得了萬物共生,化神便是化作萬物,與蒼生一體。
夠損的,其實這是修墓才用的布局。
但皇帝大限将盡,早就喪失了判斷力,聽什麼信什麼,所有人的命就握在這樣一個糊塗瘋狂的老頭手裡。
荒唐的事不勝枚舉,妙璃照做了,一一滿足皇帝可笑的訴求,被封為國師,像隻養在實驗室裡的小白鼠一樣。
可妙璃是怎麼被抓的呢?玉虛山的地理位置有天然優勢,别說老百姓,就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也不可能輕易開進去。
姚莫羽咬牙切齒說:“修真界是這樣的,仙風道骨的背後是弱肉強食,野蠻掠奪,百年前還好,但現如今靈氣連年衰竭,你想要精進修為,隻能從别人手裡搶……”
于是,玉虛山被同行給賣了。
姚莫羽也是事後才聽他師傅說起,其實在皇帝找上門之前,妙璃師尊境界跌落的事已經瞞不住了,玉虛山被其他仙門攜手偷襲了兩次,高層震蕩,長老死傷數名,鎮山法寶失竊。
更有甚者,有人見勢不妙,便帶着弟子另投他派,作為投名狀,玉虛山的私隐被賣得四處漏風,已經完全沒有秘密了。
再之後,皇帝大軍壓境,把老百姓像牲畜一樣驅趕到玉虛山群山腳下。
“師傅說妙璃師尊是地上神仙,凡人的生死動搖不了他,更不可能協迫他。”
“讓師尊自願跟随皇帝回去的不是這些凡人的性命,而是玉虛山的靈脈。”
靈脈?
想到自己和皇帝流着一樣的血,姚莫羽恨得不行,他皇家的身份讓他總想要做點什麼,可他在玉虛山是個小透明,在他皇兄眼裡,他這個弟弟叫什麼可能都忘記了。
“皇兄帶那些普通百姓來,讓他們死在玉虛山,用屍山血海,毀掉玉虛山。”
精密的武器怕進灰,厲鬼也怕狗血,玉虛山天寶地靈,又與世隔絕,皇權幾乎影響不到它,但隻要玉虛山還在地面上,就不可能是無懈可擊的,于是皇帝想到,抱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瘋念,想要污染它。
“師傅說,無端添上數以萬計的枉死怨魂,還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預料不到的東西,屍體多,殺孽重,違反道法自然,發生什麼災禍……都不稀奇。”
可能就像“盤龍陣”裡那座城池一樣,從靈力充沛的寶地,變成孕育妖物的死地,隻需要一場浩劫般的變故。
對方拿捏得如此準?必然有内鬼啊,我和姚莫羽說:“向你哥獻計的人,出賣妙璃的人,很有可能是玉虛山内部的人。”
白玉真還想着帶小蘿莉回大本營養老,好麼,家都給人偷成這樣了,我要不來這一趟,玉虛山搞不好都不複存在了。
姚莫羽某種程度上,是個理想主義者,對陰謀詭計有天然的抗拒,不願接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覺得,是師傅。”
原來内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姚莫羽出身尊貴,童年卻十分坎坷,險些死在皇宮裡,現在好不容易得到平靜的生活,卻又因為那個抛棄過他的皇家名頭,被師兄弟們排擠、痛罵,為他那個便宜兄長的暴虐行徑買單。
不過,聽着聽着,我發現我完全理解錯了,姚莫羽的師傅并不是為了保護他這個笨徒弟,圍魏救趙地把妙璃賣給了皇帝。
“師傅曾與我提起過,小時候的他就和我一樣,族人送他來,便沒想着再帶他回去,可師傅通不過玉虛山的試煉,靈根平庸,萬念俱灰之際,玉真師尊恰巧回山,年幼的師傅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一切地去拉那人的衣袍,就像要抓住自己的命運那般。”
“興許……那日玉真師尊心情好,回身笑了一下,将師傅扶了起來……這偶然的機緣,讓師傅稀裡糊塗地留了下來,成為師傅永生難忘的記憶。”
“後來玉真師尊羽化成仙,妙璃師尊卻變了個人,不準門人提起玉真師尊,處處針對玉真師尊的弟子,師傅他……可能是在報仇。”
原來是白玉真的粉絲,可這算什麼越俎代庖的仇?要報仇也是白玉真自己報吧?
姚莫羽說:“我師傅在門中不争不搶,他收入座下的弟子全是揀别人挑剩下的,可我從未聽過師傅抱怨,别人說他庸常無為,他也從不反駁焦慮,他是真的不在意那些……”
“師傅總說,他這輩子早已經得到過神仙的眷顧了,其他的,讓便讓了吧。”
如果不是當着神仙的面,不能說謊維護,姚莫羽絕不會說他師傅一點不好。
“我想,師傅說的神仙眷顧……便是玉真師尊當年無意之舉,師傅透支了一生的運數,換來了那一次的眷顧,後半生寥寂暗淡,又有何妨?玉真師尊拯救了他,帶他脫離苦難,何況,玉真師尊真的成仙了,位列仙班,救苦救難,就在天上看着他。”
我不知如何評價姚莫羽的師傅。
仙門論資排輩嚴重,除非你是天才。顯然他師傅不是什麼天才,一個熬年頭混資曆的老好人罷了,螞蟻撼樹,他不可能扳得倒妙璃,他也知道沒有半分機會,于是他能想到的,便是毀了整個玉虛山,讓大家一起玩完。
他為的是給白玉真報仇,隻不過,是用炸偶像家的方式給偶像報仇。
這真是一廂情願的“複仇”,先不說妙璃清理異己,收拾掉擁護上一任師尊的殘黨,這在白玉真眼中,算不算得上是一個“仇”。
就算是仇,也是個不痛不癢的仇,時過境遷,白玉真恐怕不會管,于他而言,這些都已經是曆史,翻篇了,收起助人情節,尊重個人命運,他現在站在更高的維度,以不同的角度,重新認識世界,對之前一些事的看法和理解,難免會發生變化。
也許你說的深仇大恨,在現在的他眼中,不過是些雞毛蒜皮,小孩子過家家。
就像我現在聽姚莫羽叙述這些恩怨情仇,修真界的爾虞我詐,就和聽小孩子們搶玩具一樣可笑。
“你是……雲筱?!”
妙璃再老眼昏花,神志不清,還是認出了我,沒錯,我就是他嘴裡那個“天啟”指向的小妖女,是那個讓白玉真一步登天,當上天宮女婿的“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