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臨溪隻覺自己被一道靈光裹挾,眼前忽一昏黑,再度看清周遭之時,已是回到了趙家的宅院。
院中擺陣的石塊殘碎不堪,魇鬼早已不見了蹤迹。
浮雲見鹿臨溪安然出夢,連忙沖了上來。
“剛才陣法忽然出現異動,沈遺墨說你們遇上危險了!”她話裡帶了幾分哽咽,眼裡滿滿寫着擔憂,“小溪!你有沒有受傷啊!”
“沒有,沒有受傷!”
“還好還好!吓死我了!”
“魇鬼呢?”
“為了接你們出來,我們從外頭破開了陣法,她失了束縛,見勢不妙就跑了!”
浮雲話音剛落,李管家和趙老爺便從一旁的屋中慌忙走了出來。
好些下人也好奇地站在遠處向此張望。
趙老爺四下張望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向沈遺墨問道:“高人,這……這鬼邪,是除了嗎?”
沈遺墨面露尴尬之色,沉默地搖了搖頭。
李管家急道:“那……動靜那麼大,怎,怎麼還讓跑了呢?”
“今日隻是不慎出了一些差池,這魇鬼修為不高,趙老爺盡管放心。”謝無舟上前說道,“七日之内,我們必定将她捉住。”
沈遺墨見狀,也點頭配合道:“趙老爺請放心,短時間内她不敢再來,我們也定會将她尋到。”
看着趙家老爺那滿臉不悅的模樣,鹿臨溪恍然大悟。
她知道謝無舟為什麼故意從内破壞陣法了。
若謝無舟隻是帶她安全離開夢境,田小芸此刻一定還被束縛在陣法之中。
此刻入夜不算太深,整個趙宅不知多少雙眼睛都觀察着院中發生的一切,若是當着他們的面抓住了田小芸,他們一定會強逼着沈遺墨動手将其誅殺。
他們的言行,無疑再次刺激到本就滿心怨恨的田小芸。
就算謝無舟與沈遺墨二人強行将其保下,在這種情形下也未必能夠穩住她的情緒。
所以他故意以身犯險,隻為給田小芸一個逃走的機會。
陣法内外并不互通,所有變幻都在瞬息之間。
他就不怕沈遺墨來不及出手嗎?
又或者,這一切其實也在他的算計之中……
院中之人紛紛散去。
沈遺墨神色嚴肅,低聲問道:“謝兄,夢境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謝無舟垂眸歎了一聲:“一言難盡,怪我修為不精,在探尋記憶之時不慎驚醒了她……”
鹿臨溪忍不住尴尬地輕咳了兩下——然而無人在意。
“陣法突然受到那麼劇烈的沖擊,謝兄和……”沈遺墨話到此處,似是不知如何稱呼,稍稍頓了一下,這才看着鹿臨溪,将未說完的話繼續說了下去,“和那鵝可有受傷?”
“多虧沈兄出手及時,我們并無大礙。”謝無舟說着,略一欠身,“此處人多眼雜,沈兄可否與我借一步說話?”
“那是自然,謝兄請!”
“沈兄請!”
那二人謝兄過去沈兄過來的擱那客套了半天,終于是在鹿臨溪差點看不下去的時候一起挪了步子。
一想到這二人注定誰也容不得誰的真實身份,鹿臨溪不禁重重呼出一口氣來,扭頭看向了一旁的浮雲。
浮雲歪着腦袋,眼裡寫滿了好奇。
沒多久,她的好奇便得到了滿足,進化成了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慨。
回到客房後,謝無舟将夢中所見盡數說出。
沈遺墨的神色愈漸凝重:“這夢中所見,是否都能作準?就沒有可能存在偏差?”
“沈兄若是不信,或可多尋些人問上一問。”謝無舟沉聲說道,“雲縣、陸家村,就算過去了兩年,那麼多活着的人,總該有那麼幾個如何都忘不掉的吧。”
“……”沈遺墨閉目沉思片刻,輕聲歎道,“還請謝兄在此守着趙家,在下明日一早便動身去陸家村。”
“我可以一起嗎?”浮雲急着問道,“我也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可她嘎了半天,沈遺墨是半句也聽不懂。
浮雲隻能把目光望向了謝無舟。
謝無舟:“浮雲想和你一起去。”
沈遺墨眼裡閃過一絲詫異,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那隻嘎嘎叫了半天的大鵝,愣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她叫浮雲啊。”
“嗯。”
“謝兄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嗯。”
謝無舟近似敷衍的送走了沈遺墨和浮雲。
鹿臨溪站在門邊,看着唯一的姐妹又一次跟着别人跑了,弄得挺大一間客房又隻剩下了她和反派,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夜色是暗沉的,空氣是安靜的。
她回身望向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床上的謝無舟,想起自己在夢中對他的不信任,不知為何心裡多了一丢丢的愧疚。
“那個,謝無舟……”
“嗯?”
“你,你沒事吧?”
大鵝向屋内走了幾步,眼裡攜着幾分擔憂。
謝無舟沒有應答,隻是笑了一聲:“麻煩門關一下,然後把你聒噪的小嘴閉上,安靜一點——我要休息了。”
說罷,拉上了床簾。
鹿臨溪:“……”
明明動動手指的事,非要一隻鵝來伺候嗎!
還有!我哪裡聒噪了!
大鵝咬牙切齒,一腳踹上了房門,扭頭氣呼呼卧在了門邊。
那一丢丢的愧疚,忽然散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