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憑無據誣陷本府,得了失心瘋不成?若非如此,怎麼敢膽大包天地唆使林公子在縣試中舞弊,快來人将這賊子拖下去!”
衆人寂靜之中,唯有林秋笙在震驚之下竟然還能敏銳地臨陣倒戈:“沒錯!我是被他逼迫的,我是冤枉的!”
所有人都驚呆了。
沒想到這林公子竟然有這樣審時度勢的本事,可是這一次他的期盼恐怕要落空了。嚴徵身為一省提學官,對于科考之事自然慎之又慎。
“小侯爺。”嚴徵轉身過去——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給朝廷上的那一封折子,否則他都不曉得這一出該如何收場,他悄聲道:“寶豐縣距此地約摸有上百裡路程,恐怕要請小侯爺調遣葉家軍去一趟寶豐縣,調取當年的縣試名錄與學生答卷,另外還要将當年的縣中的學官等人一并帶來。”
葉文彬略一點頭,他身為欽差,要辦這件事不難。
黃知府在堂上見他二人交頭接耳,卻聽不到說了什麼,心中地惶恐油然而生。他一生左右逢源,無論如何也不想在這陰溝裡翻船。他為自己辨駁道:“小侯爺,下官身為朝廷命官,怎麼被這刁民誣陷!還請小侯爺為下官做主啊!”
葉文彬隐晦地打了個手勢,把自己的親信派了出去查探,盡管他對這焦孟轲的話已經信了幾分,可在堂上卻并沒有立時為難黃興華,畢竟有些事尚未查證。
黃興華至少現在,還是在知府的任上。
“此事還需再查。”單從葉文彬的表情來看,并不能看出他的态度,隻是略頓了頓後,便還是那一副勳爵子弟的高貴模樣:“黃知府暫且不必說這些,還是先審結眼前的案子。”
畢竟公堂上雖然一撥未平一波又起,可寶豐縣的舊案還不必與長安縣的這一樁縣試舞弊案混為一談。
黃知府不曉得葉文彬是何态度,但是欽差發了話,他也隻能提心吊膽地繼續審案。
事實上也并沒有什麼好審的。
焦孟轲再也沒什麼反應,似乎是在終于将多年的冤屈一并傾瀉出來之後便入了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像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事實上他也的确難逃被制裁的命運,畢竟從他這一番陳辭透露出來的意思,是他至少在長安縣這樁案件中,并不清白。
黃知府很快就将這一樁案件審理得明白,林家的小厮為了給自己減輕罪責,甚至将原主是如何在無意間撞見縣試考題交易現場,又是如何被逼着簽下那一張一千兩銀子的借條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來,便更加佐證了謝柏峥的清白無辜。
堂上涉案之人,皆各歸其位。
這一樁縣試舞弊案,到此時才終于審理完成。黃知府叫衙役們将林秋笙一幹人等全部收押,等待判決。
到了這個地步,就連林秋笙都惶惶不安,不敢再造次。
堂下的焦孟轲卻在被押去大牢之前,向嚴徵問道:“提學官大人,此次縣試,學生的文章得案首了嗎?”
這大概是他的心魔了,經年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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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樁案件從天微亮便開始審,如今已近午時。黃知府在得到葉、嚴二人的首肯後,開始最後的宣判:
“長安縣學子鄭文清,被實名舉告縣試舞弊一案,現已查明犯案的另有其人。你既無嫌疑,身上的枷具可摘下了。”
黃知府話一說完,便有衙役上來替鄭文清解開枷具。
鄭文清規規矩矩地拜謝堂上,隻是不知是激動還是後怕,他抖得十分厲害,一時竟直不起身來。
黃知府複又看向謝柏峥:
“長安縣學子謝柏峥,被指控買縣試題欲行舞弊、誣陷同窗。如今也已證明是林秋笙毫無實據的誣告……”
“如今林秋笙等人已被關押,你也可以回家去了。”
謝柏峥原本就一身輕松,隻是依照規矩行了一個學生禮,并未多言。
黃知府對謝柏峥心情十分複雜,若不是這書生從中做梗,哪裡來這麼多枝節橫生,恐怕也審不出那姓焦的秀才。如今謝柏峥倒是清清白白,他反倒惹一身騷。
黃知府心中有氣,又鑒于提學官在場,于是亡羊補牢一般收拾出一副拳拳之心對堂上兩位學子道:
“你二人可以清清白白地回家去了。本府隻盼你們歸家後,不要因此生了得失心,還是要多讀聖人文章,将來中了舉人、進士也好報效朝廷與聖上!”
說完了這一番“他竟然還有臉說”的叮囑,黃知府的驚堂木最後一落——
“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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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堂木一落下,百姓們立馬就議論開了。
因為實在過于精彩,大家夥離開時都顯得有些依依不舍,即便要回家說給鄉親們聽,都不曉得該從何說起。
從縣試舞弊起,放火殺人、假和尚逃丁以及知府大人被告等等一系列的案情,都叫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家湊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論着這案子究竟是怎麼被審出來的——
那一波三折的劇情裡,仿佛都有某個人的身影,此人不僅在京城的大官們面前滔滔不絕,而且他還說得都對!
長安縣莫非有什麼大造化,竟出了一個這樣有出息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