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将油紙卷起來,東方靈毓道:“不喜歡吃了嗎?”
烏禾琉搖搖頭:“不是時時都能吃到,先留着吧。”
她要将東西收進靈間,用瘋人院那些人的話來說,靈間也叫做随身空間,築靈之後的弟子都有,修為越高,空間越大。
可還未施法時,東方靈毓遞過來一樣東西。
是剛才那個縧絡乾坤袋。
“用這個。”
靈間中不宜存放凡間食物,太強的靈力會破壞味道。
烏禾琉怔了怔,但很快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接過來。
她現在是陸悄。
東方靈毓是在對陸悄好。那是她該做的。
吃完就翻臉,她說:“師尊這是在補償我嗎。”
東方靈毓沒回,隻拿出一方素帕,遞給她:“擦擦手。”
烏禾琉不接,繼續道:“幾位師妹都來過了吧,師尊送了她們什麼?”
東方靈毓面容溫和,放下手裡的書,如方才那樣傾身,托住她的手腕,素帕在她指上繞了又繞。輕柔到像對待寶物。烏禾琉下意識蜷了蜷手指,剛動了一下,就被帕子裹住。
她也不知怎麼,竟沒掙脫。
“送盈竹一本劍譜,送嶽芙一顆華彩明珠,送玉凝的是一把玄鐵劍。”
烏禾琉暗自将這幾份禮物在心裡比了比,有些不敢置信:“所以您送她們都是實用珍貴的東西,到我這兒變成吃的了?師尊非要如此區别對待嗎?”
東方靈毓放開她的手時,指腹無意自她手背滑摸過去,仿若無事地坐正,放下素帕,重新拿起那本書。
“我給你最好的紛華。”
烏禾琉無言以對。
要這麼說的話,也合理。
但這隻代表今日,不代表從前。
“是嗎,既然師尊今日能給,為何從前不給,我這些年很受欺負,不知師尊可有看到。”
東方靈毓擡眼,眼中有幾分複雜到難以看清的情緒,“悄悄,人各有命,幹涉太多,會有天罰。”
烏禾琉暗暗冷嗤:“命?”難道陸悄的命就是頂着仙師首徒的名頭黯然死去?
“你我都是修行之人,于此事應該看透。當初我以觀生之術看到了你的過去和未來,便知你今生有禁制在身,是為曆劫而來,唯有大劫過去,方得正果。”
東方靈毓看着她:“你現今修為大增,苦盡甘來,我亦高興。”
烏禾琉想分辨真假,可卻失敗了。
所謂醫者不自醫,觀生之術沒人能用的比她好,可卻觀不了自己。
此時她是陸悄,自然也觀不了陸悄。
滴翠嵌珠燈光華愈盛,她面帶疑色,垂着眼,燈火映照下,睫羽分明。
東方靈毓溫聲道:“你先前說的不錯,我是想補償,天閣事畢後,我已向墨芽說好,你搬來幽居,與為師同住。”
燈火靜谧,烏禾琉詫異擡頭。
和她?
同住?
這麼小點的地方,住兩個人?
她還不是身份最高的那個。
瘋了才會答應。
她在問心樓獨自住着寬敞,比這兒好。
烏禾琉立即道:“不必。”
東方靈毓像是早料到這個答案,并無特别的反應。“好。”
烏禾琉認真觀察她,心情很不明朗。
若真如她所說,陸悄要曆劫,那麼人死了是不是意味着曆劫失敗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能解釋天閣上的事。
她殺玄渡之前,東方靈毓給她紛華,也不擔心她會敗在玄渡手上。
可事實當真如此嗎。
烏禾琉隻覺得怪異。
哪哪兒都怪異。
東方靈毓對她的态度,尤其奇怪。
說不上來的奇怪。
她就說這個靈寶峰神神叨叨的。
“那請問,師尊在天閣所行之事,意欲何為?難道不怕君殿的人…尋仇嗎。”
東方靈毓絲毫不避諱地道:“等她們尋來,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再将弟子送還便是。”
她對自己的陣法很有信心,當然也是用了點巧計。
八大君殿各自囚禁了一部分烏氏中人,的确誰都沒問出壽與天齊的奧秘,可她們彼此之間并不信任,互相懷疑也不是一兩日。
八位神君,對神京來說太多了。
神君們維持着表面的和平,實際都不知互相試探多少回了,否則也不會急于拉攏靈寶峰。
東方靈毓突然來了這麼一招,君殿那八人首先要懷疑她靠向哪一殿。
疑根深種,八大君殿早不能勠力同心了。
除非烏尊現世。
烏禾琉這麼想。
“悄悄,夜深了,峰裡不太平,你今晚歇在這兒吧。”
思索間,烏禾琉聽到耳邊飄來這麼一句話,大為駭然。
擡頭去看時,東方靈毓面含溫忱,好似說了句再尋常不過的話,聲音也仿佛深山泉水緩緩淌下,聽不出絲毫的情緒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