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月齋前圍着一堆登記摘榜大比的弟子。
内門弟子與外門弟子分開排隊,烏禾琉所在隊伍,人人發上都簪了朵紅縷金絲宮花。
她準時來的,排在桑玉凝後面。
于是大家都離她們遠遠的,生怕被牽連進她們的同門仇恨當中。
烏禾琉壓根沒注意前面的人是誰,她來月齋隻為登記而已。
相較之下,桑玉凝就顯得拘束許多。
覺雲堂幾個弟子見狀,大惑不解,低語道:“稀奇啊,竟然能站到一處。以前玉凝很不服陸悄來着。”
“打服了呗。”
一時衆人都愣住,心想怎麼還有人說話這麼不客氣,好歹那也是峰主弟子。
然而擡頭看到是盧從煥,就見怪不怪了。
人家是誰?無垢峰盧希音的妹妹,也是嶽芙的表姐,不過資質略遜嶽芙幾分。
雖沒拜到東方仙師門下,但以閻馳光為師,依舊讓人羨慕。
如此背景,就算騎在桑玉凝頭上,那也能理解,不過不提倡也就是了。
調侃之語散在風中。
桑玉凝心中卻打了個死結。她回頭,面色沉沉地看向那幾名弟子。
等着瞧吧,這次摘榜大比,她會讓所有人見證一個奇迹。
方才說話的弟子察覺到她的視線,心虛移眼,唯有盧從煥彎着眼笑了,還向桑玉凝招了招手。
桑玉凝火大,狠狠瞪了眼。
這筆賬,被她算在嶽芙頭上。
登記完畢,她領到理事府的關懷包裹,片刻未停便走了。
輪到烏禾琉時,卻臨時換了登記官。
對上鄭漱文的笑臉,她隻是接過朱砂筆,寫上‘陸悄’二字。
鄭漱文支頤垂眸,贊道:“悄悄仙子,你的字太好看了。”
烏禾琉心道,還用你說。
世人都說長生仙無所不能,可不是虛言。
鄭漱文将包裹交到她手上,忸捏地道:“申時我在演武場比試,你想來看看嗎?”
烏禾琉不懂,理事府為何還要在演武場設試。“不想。”
望着她冷淡的背影,鄭漱文沉迷了好一會兒。
其餘的弟子都以為鄭大人連登記這種事也親自做,誰想烏禾琉一走,她也退場。
盧從煥兩下裡一看,瞬間明了。
本身鄭漱文好美色不是一日兩日,沒想她又将主意打到陸悄頭上。
靈寶峰的風氣真是越來越不堪了。
***
烏禾琉回到問心樓,準備繼續研究大計,可是一站到門口,她就感應到陌生氣息。
擰了擰眉,進去後緊鎖房門,視線準确無誤落在床底下。
“出來。”
無人回應。
唯那赤金帳鈎輕輕晃着。
烏禾琉漫步過去,淡聲道:“我不喜歡把同一句話說兩遍,明白嗎。”
未經允許,擅入居所,在靈寶峰是大罪。
她約莫知道床底藏着的是誰。
除了先前住在此處的兩個人,再沒旁的了。
她轉而坐到窗邊的紫霓繡墩上,靜靜等待。
這間房寬敞,住着不錯,她不想讓此處染上血。
無言對峙幾息,床底下爬出來兩個身穿青衿校服的弟子,梳着環髻,額貼蝶钿,容貌清麗。這是覺雲堂弟子的标識。
烏禾琉看過去時,這兩人一再往後躲去,看的烏禾琉直蹙眉頭:“不準碰到我的床。”
兩人當即移到邊上,怯怯低首。
“我還沒去找你們尋仇,你們卻又一次冒犯我,未免欺人太甚了。”烏禾琉撥弄着陸悄所制的盆景,狗尾巴草的穗沉甸甸地搖來晃去。
兩人被她看着,無處遁形,圓臉的那個強忍懼意,說道:“我們先前住在這兒,搬走時落了東西,今日特地來取的……”
烏禾琉道:“東西取到了嗎?”
兩人弱聲:“取到了。”
烏禾琉點頭,“很好,我也有樣東西想取,你們既送上門,那我順手取了就是。”
兩人愕然擡頭,還未回過神時,千萬條水絲猝不及防疾沖過來,穿透她們的身體,打個結又穿過來,來回之間,竟在這兩人身上挽出兩朵花來。
兩人臉色煞白,血湧在嗓子眼,怎麼也吐不出來。
不一會兒,水絲無情地收緊,将二人絞地東一塊西一塊跌在地上,連個全屍都沒有。
她們的血很懂事地沒有四處亂濺,隻落了那麼一灘。
*
經常殺人的都知道,殺人容易抛屍難。
這真是亘古不變的難題。
烏禾琉思考片刻,用靈火焚了屍塊,施了好幾遍潔淨術,又将門窗打開,這才舒服了些。
陸悄拜師之後,按規矩住進問心樓,但每個房間隻能住三人,她與同門那三人不熟,那三人也不願與她同住,于是她就被分到這裡,與覺雲堂的兩名弟子同寝。
然而,她當夜就被這兩人趕走,從理事府領到的丹藥衣物全被搶走。
陸悄那時人生地不熟,離開問心樓也不知往哪兒走,默默進林子裡躲了一夜,次日回來,欲和二人商量,可這二人毫不手軟,頂着覺雲堂弟子的名頭,驅狗一樣将陸悄趕到竹林。
竹林原本沒有住處,那間陋舍可是陸悄自己造出來的。
裡頭的桌椅也是撿别人不要的翻新一遍,重新刻了花紋,上了漆,搬進陋舍。
她如此艱難地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