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瑪是整個暗網知名度最高的殺手。他在網上是個行事高調的話痨,做起事時卻手段殘忍,為人相當變态。
變态的西格瑪哼着小曲,穿過一道道金屬門,走進一間僻靜的書房。
“你來了,”一道聲音從重重紗幔後傳來。這聲音的主人很年輕,手裡端着一碗見底的蹄花湯,但西格瑪卻立刻收斂起了所有不着調的樣子。
他低下頭,恭敬地說:“老闆。”
“老闆”,在暗網幕後操縱一切的人。他沒有代号,所有使用暗網的人都稱呼他為“老闆”,也隻有他一個人有資格被這麼叫。
但西格瑪知道,這還不夠。“老闆”真正想要的,是像“指揮官”那樣的地位。
一個世紀過去了,提起元帥、提起指揮官,還是指向那一個人——哪怕他早已死去,姓名也不許再被提起。
一個人死去百年都能被聯盟忌憚至此,誰也想象不出他活着的時候又該是怎樣大權獨攬、一手遮天。
紗幔後面,老闆緩緩開口:“查到今晚1v1那個‘蹄花湯’的線索了嗎?”
“初步鎖定,信号源在R0996星上。”
“還不夠,”老闆說,“我要知道他是誰,在做什麼,以及……能不能為我工作。”
西格瑪驚詫擡頭。
他今晚用模拟器和 “蹄花湯”對戰時,老闆全程在場。對方确實很強,可也沒到老闆直接遞出橄榄枝的程度吧!
要知道,老闆掌管整個暗網,幾乎不會親自雇人。他與其它同事都是暗網沉沉浮浮許多年,拼盡全力才被老闆選中,有了現在的地位。
老闆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笑着搖了搖頭:“他沒盡全力,比你想得還要更強。”
“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我所用,也絕不可以進入聯邦軍事學院,為軍方效力。”
西格瑪精神一凜。老闆的态度已不止是器重,而是忌憚。
但老闆的眼光不會出錯。他可是從混亂的帝國末期和深雨戰争中活下來,一手建立起暗網的人。
盡管有些疑惑,西格瑪還是安靜退下,完成自己的任務去了。
老闆放下手中的蹄花湯,歎了口氣。
他沒有說的是,今晚的那場對戰,讓他莫名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很久很久以前,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那個時候,機甲尚未問世,那個人還沒踩着一路血火,成為人人聞風喪膽的聯邦元帥。他也還不是老闆,隻是一顆邊緣小星上的普通人。
帝國末期,皇室奢靡無度,不僅大肆征稅斂财,還削減大半軍費與研究經費。太空軍既沒有先進的武器,也沒有足夠的物資,卻要在邊境與無數異種對抗,不讓這個把殺戮與擴張刻在基因裡的種族進入人類的星域。
然而異種在擁有與人類相仿的智慧的同時,還有着頂級的□□強度與戰鬥能力。太空軍缺衣少食,哪怕拼了命也沒能攔住它們的入侵。
人類的防線節節敗退,最先遭殃的就是位于邊緣星域的小星。
年輕的老闆第一次直面異種,他看到那怪物的畸形口器裡滿是殘碎的人類殘肢。碎肉塊裡混雜着一個銘牌,上面寫着他最好朋友的名字。
那時他應該是很害怕的,怕到喊不出聲音,邁不開腿,可老闆都記不清了。
因為所有恐懼、絕望都比不過那一道驟然而落、劃破長夜的寒光。
寒光落下,異種倒地,硝煙味在空氣中彌漫。
一名黑發少年踏在異種的屍骸之上,左手持槍,右手反握長刀,血珠順着刀鋒滾落。
他渾身浴血,半張臉上都是血污與燒灼的痕迹,卻像是一位降臨人間的天神。
他絕對沒到十八,英俊的側臉還寫滿青澀,就那麼單槍匹馬地擋在所有人身前。
這個時候,剩下的十幾隻異種向他沖過來。
“快跑!!!”
周遭幸存者們爆發出驚恐的尖叫,少年隻是回過頭,哄小孩似的笑了笑:“别怕,我不會再讓你們有事的。”
然後孤身對上了異種。
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可一百多年過去了,老闆還是記得那個少年的回眸一笑。
——記得他有一雙燦爛的金色瞳孔,耀眼勝過夏日驕陽。
——
“窗簾再拉開點呗,小紀。我不是吸血鬼,不會曬點太陽就化成灰。”
R0996星南岸陽光正好,宋連旌裹在厚實被子裡,頭上貼着片退熱貼,非常認真地指揮。
紀小遊:“……”
他心底默念一萬遍“莫生氣”,告誡自己不要和一個病号計較,認命地拉開窗簾。
“不是我說,你身體都這樣了,昨天到底是怎麼想的,還要去河邊吹風?”
趴在宋連旌膝邊的緬因貓跟着“喵”了一聲,同樣表示譴責。
宋連旌沉默。
這次他真不是生病。
他昨天拿回花瓶後,在裡面重新養起了綠蘿。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原來常把花瓶放在身邊,上面沾染了許多從前的精神力殘餘,竟然将他岌岌可危的精神力修複了一點。
隻不過他現在過于脆皮,精神力上的一點變化就足以引起一場高燒。
之後就能好上不少了,宋連旌在心底計算,起碼打會兒遊戲不成問題。
至于找到更多舊物,恢複精神力,他壓根沒想——剩一個花瓶已是奇迹,其他的大概早就毀幹淨了。
無所謂,能重新睜眼已經是意外之喜,多活一天是一天。
聯邦如今科技發達,預估人類壽命已可達三四百年,普通小病小痛,其實打一針就好。
然而宋連旌太窮且身體太差,那些高端療法說不定會要了他的小命。鹹魚修理店沒有醫生,為了穩妥,他們隻能回歸傳統方式。
病号宋連旌燒得昏昏沉沉的,對自己的體溫倒沒什麼概念,隻覺得陽光照在臉上,暖和得發燙。
“這都不嫌曬,你是真的喜歡太陽啊,”紀小遊嘟囔,“上輩子怕不是太空軍吧。”
宋連旌:“啊?”
“是個梗啦,”紀小遊說,“宇宙黑得跟口棺材一樣,太空軍在星艦上待久了很抑郁的,所以普遍很喜歡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