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的心蓦地一緊。
她定定地站在那兒,有些不可置信地瞟了顧洵一眼。
夏槿以為,顧洵心裡是埋怨她的。
覺得她無情,埋怨她一畢業,就同他分手,甚至沒有想把感情繼續下去的打算。
現在看來,她好像想錯了。
顧洵好像從沒有變。
他一直尊重她的選擇,哪怕這個選擇的結果是離開他。
捋清這一點後,夏槿的心陡然地跳快幾分。
加速的心跳中,或多或少,還有來自于,被肯定選擇的意外。
以及不知從何處生起,内心随着情感波動而産生的搖擺。
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
夏槿呼出一口氣,還是沒吭聲,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看了眼手中染料浸泡出的顔色,大概率不會失敗,淡淡地說:“今天還是謝謝你。”
别扭地扯開話頭。
“你跟我客氣什麼?”
夏槿嘴角的笑意斂了些,她的聲音很輕,仿若呢喃:“我該跟你客氣的。”
顧洵靠在桌邊,眼眸半垂,夏槿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過了很久,才聽到顧洵仿若自嘲般地笑了一聲,聲音低得像是在呢喃:“也是。”
不知為什麼,夏槿竟從這短短兩字裡,聽出來那麼點失落。
“可是我想多幫幫你。”顧洵繼續道:“你難道回回都要這麼客氣嗎?”
“你來幫我?”夏槿覺得可笑,正想說我這兒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可是話到嘴邊,還是轉了轉,改口問道:“你平時忙得過來嗎?”
溫舒昨天都說他快一個人拆成兩個人用了。
怎麼上趕着來她這裡湊熱鬧?
顧洵笑了笑,認真地說——“再忙,你的事情,我還是會抽出時間去做。”
夏槿的動作停了幾秒,過去的那些承諾仿佛還近在耳邊,與現實交彙着,擾亂她的心神,她别開眼,語氣生澀:“你跟我承諾這個做什麼?”
夏槿承認,剛聽到顧洵說這話時,她的心跟着動了一下。
但她終究不是十八歲情窦初開的學生了。
她無奈地笑了下,雖說理智占了上峰,可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自己說出的話裡不知不覺間多了點感慨:“我都已經不需要了。”
對過去的夏槿而言,若是顧洵對她說這話,或許她還會回頭,好好地靜下心和顧洵規劃下未來。
但是沒有如果,過去的她終究還因為自己那點僅有的自尊,直到最後,還是選擇對自己的情況選擇閉口不談,他們之間也走到了分别的岔路口。
從此分别了六年。
說來也可笑,現在的他們,勉強可以說得上事業有成,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有空抽出時間去走進對方的生活。
隻是可惜,自己早已過了需要顧洵的時候了。
夏槿沉吟少傾,還是生硬地扯開話題,答非所問地把話頭拉回去:“你也别說我客氣。”
“我和宋夏解琛幫個忙,都得客氣半天。”夏槿手上的工作沒停,她禮貌地笑了笑,像是要證明什麼般:“我們兩個這關系,還是要客氣一下的。”
夏槿輕松地說:“回頭請你吃飯。”
她不喜歡欠着别人的人情,這是她僅能想出的感謝。
多的,她也給不了了。
聽到這話,顧洵唇畔噙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他的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搭着,低低地笑了聲:“夏槿。”
他的聲音壓得有些低,帶着微弱的電流——“你說我們現在,算什麼關系?”
夏槿的瞳孔一縮,她低垂着眼,心想能算什麼關系。
一句前男女友已經到了嘴邊,夏槿啞聲幾秒,愣是把話咽了下去。
朋友嗎。
這還是算得上的吧。
多少情侶分手後,重新坐回了朋友。
夏槿想,自己和顧洵,差不多也是這樣,
她的面上不顯,按部就班地染着布,也趁着這個時間,想清楚了自己的回答——“朋友啊。”
夏槿确定道:“你和解琛差不多,都是我的朋友。”
顧洵一愣,他聲音輕飄飄的——“原來你把這些,當成朋友間的互幫互助了。”
朋友間的互幫互助。
這是什麼意思。
夏槿不着痕迹皺了下眉,蹙起的眉頭之下,掩蓋着自己近乎劇烈的心跳聲。
不是朋友之間的幫助,那算什麼?
顧洵總不會在自己身上做慈善。
心跳得很快,許久不起波瀾的寒潭,終究還是有了一絲波動。
夏槿放慢了手上的動作,一邊平複着自己的心情,一邊回味着顧洵的話,努力地想從這話中,品出那麼幾分别的意思。
可若即若離,夏槿把握不住顧洵的話外之意。
夏槿眼睫顫動了一下,怕是自己想多了,她佯裝鎮定地笑了笑,不想再接話,見顧洵已經趁着自己沉默的間隙走到了染坊的一角,對着人台上穿着的一件挂脖草木染連衣裙看了起來。
夏槿舒了口氣,也當沒聽過剛才那話,自顧自地問道:“你喜歡這件?”
“這個料子好看。”顧洵說得平靜,仿佛剛剛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嗯。”夏槿若無其事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說:“這件衣服被好多網店抄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