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謝謝你。”顧洵對阿臧說:“我送她回家。”
“行。”阿臧點點頭,“那我先去忙了。”
“夏姐就麻煩你了。”阿臧下樓了,順手給他帶上了門。
房間内再次暗了下去,隻留下外頭借着虛掩的門縫透進來的一點微弱燈光。
顧洵還蹲在那裡,他忽覺得自己好似也被這酒味熏得有了那麼點醉意,他直勾勾地看着夏槿,手指情不自禁地劃過夏槿的臉側,指腹輕輕地蹭過她的臉。
因為醉酒,她的臉頰有些發燙,但卻是是他一直貪戀的柔軟。
夏槿不滿地嘟囔了聲,手背碰到顧洵的手腕,像是在抗拒。
手背發燙的溫度觸及自己冰涼的脈搏,昭示着顧洵此刻的趁人之危。
顧洵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将手收回,他微微起身,眼底恢複了來時的冷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語氣緩和地問:“回去嗎?”
夏槿真的喝得有些多,她的眸中蒙着一團化不開的濃霧,她沉默着,似乎是在理解他話中的含義。
短短三個字,她理解了好一會兒才從中反應過來,但沒搭話,隻是眯起眼睛端詳了顧洵半晌,忽而笑出了聲,她嗔道——“你來啦?”
她笑得明媚,因為醉意,臉頰兩側微微泛紅,雙眸在幽暗的光線中一眨一眨,如浸了水一般澄澈。
恍惚間,顧洵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在江大的那棵櫻花樹下,夏槿盈盈伫立,笑靥如花。
“嗯。”顧洵點了點頭,撇過心裡的念頭,直視夏槿迷離的眼,順着她說了句廢話,“我來了。”
夏槿讷讷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麼。
顧洵的心動了動,他直起身,彎着腰與夏槿平視,低聲問:“知道我是誰嗎?”
夏槿的眼神慢吞吞地辨認着,目光從他的眉眼,落在他的鼻尖。
顧洵在心裡問自己,要是夏槿嘴裡說出一句“南謙然”,或是其他人,他會不會此刻掉頭就走。
但想來是不會的。
雙眸相對,視線交彙,重合,兩束眸光在寂靜的角落糾纏在一起。
時間在此刻走得格外慢。
顧洵就這麼等着,他任由夏槿用直白的眼神去臨摹他的五官,他配合着夏槿,保持着那個俯身的姿勢未動。
甚至連呼吸都放慢了半拍。
顧洵淺淺地呼吸着,就這樣注視夏槿,他的眼神帶着一點侵略性,但沒什麼壓迫感,就這樣望穿夏槿的眼。
醉酒的她着實過于安靜,乖順得像一隻疲憊的小貓。
也隻有此刻,顧洵才會有時光倒流的錯覺。
等到夏槿酒醒,他們又該拉開彼此在生活中的距離,借着合約的名義,保持若即若離卻又分外熟稔的朋友關系。
夏槿給他的定位始終是朋友,從不曾改。
“顧洵。”夏槿總算是認了出來,她笑了下,眼睛彎彎的宛如月牙。
顧洵的眼睫顫了顫,懸起的心再次放了下來,心情像是晚風将堵在他心口的猜測一掃而空一般舒坦,他張了張嘴,微啞的聲音從嗓間發出,他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來時的那個問題——“回去嗎?”
夏槿乖覺地點頭:“回去。”
她的身子搖搖晃晃,在沙發上翻找着,“我包呢……”
顧洵眼疾手快地将她的包撈了過來,連同夏槿的手機一起放進包裡,他将包攥在掌心,蹲下身,哄孩子似的問夏槿:“還能走得動嗎?”
“……”夏槿看着像是清醒了些,她動了動腳,實話實說:“走不動。”
“我腿軟。”
“……”顧洵預料到了。
他打量着夏槿的穿着,入秋的晚上,隻穿了一件黑色襯衫,大概是因為酒後發熱,連袖口挽到了手肘。
顧洵收回視線,回憶着來時的溫度,将自己身上的沖鋒衣脫下,蹲下身與夏槿齊平,把沖鋒衣裹在她的身上。
酒後的夏槿沒什麼力氣地反抗,但在顧洵眼底,這力道跟撓癢沒什麼差别。
他不由分說地将沖鋒衣的拉鍊拉到了頂,輕輕揉了下夏槿的發間——“外面冷。”
手裡的包被挂在脖子上,顧洵轉了個方向,拍了拍自己的後背——“上來。”
“我背你回去。”
夏槿坐在那裡不動,嘟囔着嘴,“不行。”
“不能又讓你背我。”夏槿正色道。
“……”顧洵回頭,離譜地看着他,隻覺得她醉酒了還記得上回她腳扭自己背她那事,覺得好笑道:“為什麼不行?”
夏槿:“别人會誤會。”
“……”
“那怎麼辦?”顧洵臉上的笑意有些凝固,他摸不清醉鬼的想法,但依舊耐心地敷衍她的醉話,“你把關系做實一下?”
“……”夏槿快要阖上的眼睛睜大了些,她撓了下頭,抿着唇,思考話裡的含義。
幾秒的時間又在悄然溜走。
顧洵的心被夏槿的一呼一吸牽動着,他心有力地跳着,直到夏槿的沉默使心跳趨于平緩。
算了。
顧洵寬慰地笑了笑,用笑意掩蓋住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哪怕在這昏暗的環境中,夏槿并不能捕捉到。
夏槿都喝醉了。
他告訴自己。
時機不合适。
正當顧洵将頭轉回去,将情緒恢複如常,想找着什麼話來轉移話題時。
落針可聞的包廂裡,他聽到了夏槿一聲極為清晰的呢喃——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