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洵将她背穩了些,第一次對夏槿的财力,有了點實感。
後面的半程路,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顧洵靜下心,感知着周遭環境的變化,想努力地記住這須臾片刻。
他背着夏槿穩穩地走着,晚風微涼,空氣中彌漫着南方天氣常見的潮濕,顧洵踩過一地初秋的落葉,聽到嘎吱嘎吱地聲音,這才低下頭看了眼,腳下路燈映着一道疊在一起的影子。
顧洵慢慢地掀起眼,瞥過眼前的9号單元樓,沒再多做停留,徑直往裡走去。
小區是一層二戶的格局。
顧洵在夏槿家門口把她放下,俯下身看着眼底相較原來已經清明些許的夏槿,問她鑰匙在哪。
夏槿不接話,轉過身拇指在門上摁了下,拉開了公寓門,啪地一聲摁開了燈。
“……”顧洵眯起眼睛,适應着光線,他站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
他打量着地毯邊,門口隻有一雙拖鞋,橄榄綠的。
夏槿自顧自地換鞋,拖上了那雙橄榄綠的。
她丢下站在門廊的顧洵正想往沙發上躺,又覺得身後有些不太對,她停下腳步,回頭,見顧洵正尴尬地站在門邊,正在措辭想要告别。
“……”夏槿這才揉了揉眼睛,反應慢了半拍,從鞋櫃裡拿出了一雙黑色的男式拖鞋放到地上,“進來坐坐吧。”
顧洵意外地看她:“你醒酒了?”
“沒有。”夏槿搖了搖頭,腦子依舊遲鈍,隻是剛才在車上睡了一會兒,現在恢複了些精力,又在顧洵背上被晚風吹了幾分鐘,頭腦清楚了些。
“夏臨之前來我這裡睡了幾天沙發。”夏槿指着地上的拖鞋,“這是他留下來的,你先将就着拖吧。”
顧洵點點頭,順從地拖上了,沒有品出她話裡的不對。
“進來坐坐。”夏槿轉身搖搖晃晃地進了廚房,顧洵憂心,正要跟上,就見她已經端了杯水走了出來,擱在了茶幾上。
她自己地拿了個抱枕縮在沙發上,格外安靜地等着顧洵過來,像一隻溫順的小貓,收起自己張揚的利爪。
顧洵的腳步一停,忽覺得不太對勁。
夏槿今天的行為,着實有些太反常了。
他帶着疑問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又問了一遍剛剛問過的問題:“今天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借酒消愁。”夏槿把抱枕抱緊了些,她并不算得上完全清醒,輕輕呼吸着,斟酌了幾秒,還是慢聲說:“我今天見到了你媽媽。”
“……”顧洵怔愣一瞬,說:“她怎麼有你的電話?”
顧慧安一直在新安生活,這麼多年來來江州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除了一些同行,她在江州沒多少認識的人,從哪裡打聽到夏槿的聯系方式?
太陽穴有些發燙,夏槿擡手揉了揉,酒精帶來的那陣困倦感湧了上來,她耷拉着眼皮,“說是從你同事那裡打聽來的。”
“你光好奇這個?”夏槿的情緒因為酒精起起伏伏,顯然對顧洵注意力的跑偏有所不滿,問:“你不想她和我說了什麼嗎?”
顧洵沉默了一陣,輕聲說:“我知道。”
“哦。”夏槿讷讷地點頭,她今晚的腦子轉的很慢,也懶得再深究下去,她打了個哈欠,喃喃自語地說:“說來還是因為我。”
“……”顧洵直接道:“你要是想喊我進來同我自責,那我可就先走了。”
他不想聽到夏槿再次陷入拖累他的自責,再因為她的愧疚,去添加彌補他的籌碼。
他不需要這些。
夏槿的那些彌補,一次次地劃清他們的界限,去框死他們之間的距離。
顧洵不想這樣。
他站起身,想結束這個話題,讓夏槿早些休息。
“顧洵。”夏槿軟綿綿地拉住顧洵的衣角,“你等一等。”
她的手上沒什麼力氣,顧洵隻要輕輕一掙就能松開,但顧洵沒動。
他垂眼看着夏槿潋滟的眼眸,保持着那個站着的姿勢,等夏槿把話說下去。
夏槿深吸一口氣,擡眼,又垂下眼睫,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還是因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在作祟,夏槿的心跳得很快,“你之前說,隻要是我的事,你都——”
在不久之前,他替她尋來了她要的染料,告訴她,隻要是她的事情,再忙,自己都會抽時間去做。
那時夏槿不懂,隻是怅然地說,自己早已過了需要他的時候。
可是今天見到顧慧安,她忽然很希望,這個承諾能作數一次。
夏槿努力地掙脫腦中的混沌,盡量讓自己清醒地步入正題,e問:“你這周末有空嗎?”
顧洵一愣,臉上的詫異在眨眼之間閃過一絲期待,“你需要我?”
“不是需要。”夏槿搖了搖頭,眼裡閃爍着不容拒絕的固執,“但我希望你能來。”
能來?來做什麼?顧洵不解地望着她。
“之前說,要是我的設計登上了時裝周,你要在台下當觀衆。”夏槿去摸自己背顧洵放在茶幾上的包,從錢夾裡拿出了一張秀場的入場券,放在茶幾上,“去年辦了一場,那時候還沒遇見你。”
“這是今年時裝周的。”夏槿說,她擡起眼,醉意和困意交織,攪得夏槿的視野天旋地轉,夏槿又迷糊了,她捕捉不到顧洵的臉,也自然不知道,他此刻臉上是一副怎樣的神情。
“第一張票,我先給你。”她又勾唇,漫不經心地笑了下,轉頭再次靠回了沙發上,心想,今天也算是主動了一回。
“謝謝。”
朦胧的眸光中,顧洵俯身拿起了茶幾上的那張票。
“我會來。”
夏槿想點頭,但極度的疲憊實在讓她使不上什麼力,她翻了個身,尋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如釋重負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