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中班報道的那一天起,李想男就沒有來過。
最後一次見到李想男時,她渾身是傷滿是狼狽。
此後,不管是電話還是訊息,都如石沉大海。即便好不容易盼來對方的回應,也隻是寥寥幾字讓何願不要擔心。
心頭挂着的憂切越積越沉。
何願決定要去找李想男一趟。
城中村樓與樓之間本就狹窄的過道還堆滿了各色雜物,勉強留出的一隙僅僅能讓人小心翼翼的側身走過。
輕悄的女聲隐隐回蕩在寂靜深徑。
随着腳步聲愈漸明晰,一個人影從黑暗的徑道中踏了出來,步入了路燈所及的淡薄光域。
“……所以我要晚一些回去。”
何願身挎布袋,手機抵在耳畔。一邊回應着電話那頭的聲音,一邊注意着腳下坎坷不平的道路。
聽筒裡沉默了片刻後,溫柔的男聲滿含擔憂:
“需要我過去陪你嗎?”
“不用不用!您不用擔心我,莫老師。以前我在這兒住了大半年,這邊的路我熟。”
“願願。”
稍有遲疑,他接着道:
“我覺得我們生疏了不少,你從那天後,又開始叫我莫老師了。”
柔軟的語氣是他一貫的底色。
隻是此時,他的話中不再将傷懷隐藏,反而像刻意表露一般,企圖讓她有所察覺。
她也的确聽出了他情緒的墜落。
在那荒唐的一夜過後,他對她袒露了真心。
這對她而言可以稱之為沉重的真心,讓她下意識的推拒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不是排斥,也不是反感,更不是拒絕。
是不知所措的逃避。
她說過,她會好好考慮一下他們之間的關系。
可在沒有完完全全拔除盤繞在心髒裡的那條根莖前,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強行紮入新的萌芽,去接納一份新的感情。
一股不知名的歉疚壓在心頭。
何願抿了抿唇,壓低了聲音:
“我……對不起,我習慣了。”
他并沒有繼續他的低落,而是攜着笑意,生怕加予她一分一毫的壓力:
“沒關系,按照你的習慣來就好。不管叫我的名字,還是叫我莫老師,都可以。”
臨近巷子盡頭的目的地。
一片嘈雜人聲牽扯起她的目光。
隻見。
盡頭自建房的大門口,一群人影聚作一團,像是在圍觀着什麼。
禮貌道别後,何願收起了手機。
她昂首而望,加快着腳步小跑了過去。
孩童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女人微弱的抽泣聲夾雜其中。
人群之間,李想男單薄的身影蜷縮在一起。薄光照映着她淩亂的發絲,沾滿髒污的衣褲因暴力撕扯而松垮。她緊緊的護着懷中的兩個孩子,膽怯擡起盈滿淚水的眸,望向站在身前的男人:
“……李華,你放過我好不好。”
被喚作李華的男人身型矮瘦,大大的腦袋上還特地還抓了個發型。他站在那裡,脖子前傾駝着背,兩條外跨的腿因穿着緊身褲而顯現出和胳膊一樣的粗細。
李華望着地上的母女三人輕蔑一笑,露出一排毫無弧度的平闆牙。他推了推鼻梁上故作斯文的黑色細框眼鏡,咳着喉嚨裡的老痰側首一吐,用大拇指粗莽的搓了下寬大的鷹鈎鼻頭:
“李想男,給不給就一個字,我他媽不想跟你廢話。”
男人的話語帶着濃重的鄉音,聲音又細又尖銳,與他瘦細的身型極為相符。
坐在地上的李想男像被逼得急,帶着哭腔的語調高揚了起來:
“我哪裡給得起?!我們母女三人要生活,粥粥米米要上學!我把命給你吧!”
見女人生了分反骨,李華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