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吧裡不知日夜。
遊戲正逢生死時刻彈出續費通知,即便立馬叉掉續費窗口也難逃一敗塗地。
“草!”
李華将鍵盤一砸,取下耳機洩憤般的往屏幕上一甩,便仰躺在靠椅上。
幾天沒洗的頭發泛出油膩的光澤,穿着人字拖滿是污漬的雙腳交疊着搭在桌面。李華剛想抽根煙,一旁的手機發出了震動。
打開新收到的未讀信息。
李華氣得跳了起來。
這竟是一條訴訟離婚的通知!
他明明已經抓住那女人的軟肋!為了那倆孩子,她絕不可能離婚!
李華越想越氣,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去:
“操你媽個賤逼!離婚是吧,你别後悔!那倆姑娘你她媽一個都别想帶走!”
電話那頭,女人一改之前的憤恨哭泣,鎮定又淡然:
“按流程走就是了,其他的我沒什麼好說的。”
“好,倆姑娘你不要了是吧。行,離呗,我也不虧。一個姑娘我賣十萬八萬,我兒子也委屈不着!”
這邊氣急敗壞,那邊卻雲淡風輕。
隻聽女人冷冷的哼笑一聲: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說罷,便将電話挂斷了。
隻留下聽筒裡一串長長的等待音,和一個無能狂怒的瘦弱男人無歇無止的唾罵聲。
邊郊的一片自建房高矮不一。
與鬧市的城中村相比,這裡略顯荒涼。
道路上鮮有人穿行。一排排店鋪開着門的數來也沒幾家,其餘的都緊緊關閉着卷閘門,其中還有不少貼着“店鋪轉讓”的陳舊廣告紙。
狠狠挂斷李華的電話後,李想男将手機收進了口袋。
她站在一間店面前,一邊掏着鑰匙一邊對身後的何願說:
“就是這裡了。”
見李想男要打開卷閘門,何願趕忙上前幫把手。
卷閘門“嘩——”的一聲向上收卷,被攪散的灰塵頃刻漫布在空氣中。
二人捂着口鼻探身跨入。
空曠的房間層高優越,格局方方正正。李想男越看越興奮:
“還真是挺大的……上邊可以作隔層,我們母女仨人就可以住在這裡了!還省下了租房子的錢。”
環顧四周,何願問道:
“好好姐,最終敲定的價格你能負擔得起嗎?”
“我姐說這間鋪子不好賣,放在姐夫手上好些年了,倒是不值幾個錢。我跟她簽了兩年的合同,每個月隻需要支付給她利息,兩年後還本金。如果能還上,這個鋪子就歸我。還不上鋪子就抵給她。至于賺的錢分紅什麼的,她就不收了。”
李想男一邊瞧望一邊向隔間走去。還未邁入深處,她扶着水泥牆面回首面向何願接道:
“兩年,我的暫住證也是兩年到期。就看我這兩年的努力,能不能在州央紮根了。隻是這段時間我沒有辦法去上課了。未來……再說吧。”
她話語中并未摻雜太多失落,更多的是面對新生活的坦然。
何願跟在李想男身後,将安慰的言語裹上了鼓舞的語調:
“日子還長,不急于一時。”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隻是暫時停一停,等生活安穩了,我再繼續考學曆。”
李想男眉尾上揚,像是鼓足了勁兒。
“好好姐打算用這個鋪子做什麼呀?”
“我想好了!民以食為天,我要賣吃的。具體賣什麼我還沒想好。”
“雖說街那頭就是新開發的樓盤,但這一片應該是改造規劃外的城中村,人煙稀少,路過的人都不見幾個。我剛剛特别留意了一下周邊居民,發現很多樓棟都是荒廢的,這裡多數都是滿頭白發的老人家。”
女人驚異着眼,方才還奮發的模樣瞬時被澆滅。
她垂眸凝思,喃喃着:
“那怎麼辦……”
“我之前跑外賣遇到過一類商家。所在地很荒涼,但是線上單子卻不少。你可以考慮一下主要做外賣和社區團購什麼的。等這邊新樓盤入住率高了,不愁沒有人點餐。”
李想男豁然開朗,她牽起何願的手,滿目熱切:
“願啊,你真是我命中的貴人!要是沒有你,我這一路多少坎兒都過不去。”
何願回握着李想男的手。
粗糙而枯瘦的手冰冷幹燥,何願不由捏緊了一些:
“以前,我深陷泥沼的時候,也是一個又一個的人幫了我一把。有身邊的朋友,也有素不相識的人。當時我就在想,我要是變得足夠有力量,我也要做她們那樣的人。”
偷偷教她識字的王婷,為她解圍還不收藥費的鄧秀。
還有破例為她辦理身份證明借給她衣服穿,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戶籍局的姐姐。
她的生命中有太多這樣的人。
在時間長河的角落裡發出閃閃光芒,默默支撐着她,感染着她。
李想男決心般的點了點頭:“我也想變得有力量……”
忽然,似乎察覺到一些異樣,李想男皺緊了眉頭:
“願,你有沒有聞到一個奇怪的味道。”
何願吸着鼻子嗅了嗅:“還真有。”
二人随着氣息一路往深處走,那可以稱之為惡臭的氣味愈加濃烈起來。
直到她們止步在緊閉的後門前,可以确定的是,氣味就是從門外散發而出。
李想男上前扭動着鏽迹斑斑的門把手。
“嘩啦——”
就在後門開啟的一刻。
伴随着蒼蠅缭繞,堆積成山的生活垃圾從門外擠了進來——
此刻,李想男終于知道了這間商鋪不好出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