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蠟怎麼了？”小沈氏道，一手又拿起蜜餞往嘴裡送，“是了，綠蠟她娘給她贖了身，你屋裡的大丫頭缺了一個，過幾日我讓符嬷嬷再給你挑個好的丫頭送過去。”

明行葵一瞬間便愣住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你這是怎麼了？”小沈氏擔憂的瞧着她，“綠蠟她娘進來，隻說家裡出了事情，要安排綠蠟在家裡幫襯着，又想着綠蠟在府裡這幾年，說是添了不少麻煩，又是謝又是愧的。”

這些事情，明行葵一點都不知道。

紅燭也有些不可置信：“太太！綠蠟姐姐……”

她這話一出，屋裡衆人的目光一瞬間忘過來。

“你們這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小沈氏皺着眉，“難道說，你這事不知道？”

明行葵微垂着頭，拽了拽紅燭的衣角：“這是什麼話。”

紅燭沒了聲音，連忙垂着頭。

“她前些日子說家裡有事，匆匆忙忙的回去了，可誰知這一去就是這麼久。”明行葵微笑道，“誰想到她家裡出了這樣的大事，我原先還不清楚，想問問母親是否知道是為了什麼，若是為了銀子吃食，咱們也能幫着一些。”

明行葵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大段話，小沈氏聽着隻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好像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姑娘，一時間變了。

小沈氏瞧着明行葵，一張還未長開稚嫩的臉格外青澀可人，人人都說自己的美貌，又說自己的女兒模樣好，随了自己，可小沈氏從未在明行葵的臉上瞧見過自己的模樣，現在也是……

明行葵一身牡丹粉交領薄絨比夾，裙子是螺甸紫的，顔色鮮亮又不失穩重，而明行葵臉上又是帶着淺笑，隻是這笑，小沈氏有些瞧不明白。

前些日子，綠蠟的娘帶着綠蠟過來了，隻說想要贖了綠蠟回家，小沈氏瞧着綠蠟那模樣，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瞧不見臉上的神色，剛想喊了明行葵過來一道的，隻是全嬷嬷攔了。

“四姑娘和綠蠟是自小一處長大了，況且年紀又小，若是瞧見綠蠟要走了，急得要哭了可怎麼好。”全嬷嬷笑道，“綠蠟家裡出了大事情，自然不能耽擱，再說，咱們府上向來厚待底下的人，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怕還說是咱們不肯放人，落得這樣的名聲，便是從前的太太，大姑奶奶也沒有這樣來的理。”

小沈氏轉眼一想，又看着全嬷嬷笑容可掬的模樣，隻得先給綠蠟放了出去。

綠蠟謝了小沈氏，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給小沈氏扣了響頭，這才随着她娘一道出去，自始至終，綠蠟從未說過任何一句話。

思緒漸漸飄遠，小沈氏有些恍惚，這病根子也多時了，常常瞧着什麼東西，越想越遠。

“如今，母親若是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明行葵笑道，“隻要綠蠟家裡沒什麼事情就好。”

小沈氏忽然有些琢磨不清明行葵了，剛才進來時臉上慌慌張張的，現在倒是沉靜了，隻是格外靜了些。

“春詞……”小沈氏心裡覺得這事似乎隐隐有些怪，剛要開口道。

“四姑娘！”全嬷嬷由着丫頭撩着簾子進來了，一臉的笑意瞧着明行葵先是行了一禮，“剛要晚點去找您了，您正好在這。”

明行葵轉臉瞧她，隻覺得快要扼住不住自己的憤怒，她死死攥住拳頭，咬着牙露出一個淡笑，将目光瞥向一旁：“母親，不必說了。”

“這件事，還得求母親。”明行葵淺笑，“若是綠蠟家裡的事情缺銀子或者旁的，我也攢了一些，我和她主仆一場，心裡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這怎麼能要你的銀子。”小沈氏笑，轉臉對符嬷嬷道，“春詞人小鬼大，現在還知道為身邊的丫頭想着。”

符嬷嬷眼見綠蠟的事情發展到如今，心裡也早就默默不知道歎了幾回，現在聽小沈氏這麼說，也忙撐起笑：“誰說不是！便是算是家裡二房三房那邊的姑娘們，四姑娘也是小的，如今也漸漸長大，心裡裝事了。”

“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情你就不必想了。”小沈氏面色凝重了些，“我知道你和綠蠟感情深，隻是她家裡出的事情，你并不知情，這件事情不必再說了，過些日子我再給你挑好的到你屋裡。”

小沈氏都這樣說了，明行葵自然沒辦法再張口，想了許久沒再說話。

全嬷嬷聽小沈氏和明行葵說完了話，這才笑吟吟的走上前來：“我來問問四姑娘，過幾日安排屋裡的丫頭出去的事？”

明行葵現在實在沒法擡眼瞧她，更别提搭腔了。

全嬷嬷一個人站在原地，臉上帶着的笑也漸漸凝住。

小沈氏也頗有些奇怪。

明行葵心裡發恨，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恨自己沒發覺全嬷嬷暗自将綠蠟的事情動了手腳，又恨自己沒早一步發現這件事情，想到這裡，後背輕輕被人攬上。

“姑娘，您沒事吧？”紅燭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明行葵一轉頭，隻見紅燭輕輕攬着自己，一臉的擔憂，又轉頭對小沈氏道：“太太，四姑娘這幾日夜裡都沒睡好，白天也沒什麼精神。”

小沈氏聽到這，忙連聲問：“這是怎麼回事，快來快來我瞧瞧。”

符嬷嬷也忙着紅燭将明行葵扶到小沈氏身旁。

明行葵自然知道，這是紅燭在為自己解圍，借着無人注意的時候，沖她微微點頭。

“母親不必擔心，這些日子屋裡還燒着暖炭。”明行葵輕笑，“約莫是屋裡太熱了，一時間熱氣上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