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眼裡失魂落魄的胡玉鳳心裡卻在不住懊惱。今兒說這番話她并不後悔,隻是懊悔選的時機不對。她完全可以挑個楊家人在的,或者天好的日子說嘛。小琴她最了解,受了氣那是絕對待不下去的。她一個人可以随她去,可這還有孩子呢。小琴是個二杆子,萬一給孩子凍出好歹她怎麼給人楊家交代。
她忍不住歎口氣,以後做事還是要多方考量。尤其孩子大了,想要扭轉這性子不是一日之功,萬萬不可矯正不成徒惹事端。
殊不知她的唉聲歎氣聽在衆人耳朵裡又是一陣沉默,沉默過後又絞盡腦汁想着一會兒該怎麼勸解。
胡玉鳳添完草,一回頭就見羊棚外站着一會兒人,目光齊刷刷盯着她。
她怔了一下,然後上下快速打量下自己,沒啥不妥啊,莫名其妙。
“咋了這是?”
見胡玉鳳臉上沒有淚痕,聲音也沒有哭腔,衆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又尴尬笑道:
“沒啥,我們就是出來看看羊,你們這羊可真肥啊!”劉社紅搶先發言。
說完拽了把左右兩邊的石麗敏和惠子,惠子又拽了把喜子,比了個“走”的口型,對着胡玉鳳笑了笑,拽着喜子跟着劉社紅進去了。
現場就剩秦文正、秦生田和陳秀蓮。
……
“唉,父母心在兒女上,兒女心在石頭上,這就是做老人的難處啊……”陳秀蓮想起她那不省心的小兒子,幽幽歎了口氣。
“弟妹啊,養孩子就是這樣,甯讓兒氣死不讓兒想死。你别想不開的,跟我們說說,咱們人多力量大,指不定能給你出個招兒呢!”
聽了這話胡玉鳳哪還有想不明白的,合着這是知道她和小琴争執的事,怕她想不開呢。
都不用想,肯定是秦生田這老東西胡說八道招來的。
她沒好氣地看了秦生田一眼,對陳秀蓮點了點頭,從羊棚裡出來。
放下筐,撣了撣身上的草屑,胡玉鳳笑着先對秦文正和陳秀蓮道謝。
“麻煩你們跑了一趟,就是拌兩句嘴罷了,我沒事兒。”
說着輕輕拍了下陳秀蓮的胳膊:“謝謝你了嫂子,得閑了咱倆再坐會兒……”
陳秀蓮和秦文正便識趣地告别了兩人。
“我可啥話都沒說,是他們呼啦啦一群人跑到井邊的!”秦生田見人都走完了,心底一涼趕緊解釋。
胡玉鳳“嗯”了一聲,沒再糾纏轉身進去了。
秦生田擦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嘴裡嘟嘟囔囔。看,他就知道不能湊過去,反正啥事兒最終都是他受罪。
……
堂屋裡,秦小琴把孩子哄睡後就一直瞅着窗外一臉焦急。
她那會兒隻圖嘴上快活,啥心裡話都給秃噜完了,這會兒回想一番心裡就忍不住後怕。可千萬别出事兒啊,到時候有理也變沒理了。尤其是這家裡還有四個外人,傳出去肯定對她不利。
等待的時間如此漫長,漫長的她都要坐不住了。終于,院裡進來四個女人。秦小琴忍不住把臉貼到窗戶上,想從幾人的神色中窺出一二,結果就見那個讨人嫌的喜子忽然轉頭給了她個巨大的白眼。
秦小琴忍不住跌坐在炕上,心卻忽地就落到實處了。她還有功夫翻白眼,看來事情不大。
片刻後,就見她媽和她爹也前後腳進院子來了。兩人瞧着都好好的,秦小琴放下最後一絲後怕。
她緊繃的身體和神經松弛下來,腹内也咕咕作響。抿了抿唇,秦小琴見兒子睡得深沉,便輕手輕腳地下炕。
院子裡沒有人。挨着門口那三間新蓋的廈房裡傳來隐隐約約的說話聲,白煙袅袅,一陣陣香甜的氣味從那屋子飄散出來,她不難猜測那應該就是專門用來炸麻花的。
其餘屋子挂着門簾,之前這麼大的動靜也沒見人出來。秦小琴卻覺得有人應該正躲在門簾窗簾後面,窺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轉身推開廚房的門。
廚房裡一派冷清,她忍不住搓了搓手。準确地找到饅頭,泡了碗開水泡馍,一邊面露嫌棄一邊就狼吞虎咽得吃了起來。
……
三點多,秦文禮頂着一身風雪回來了。
秦小琴就見在院裡玩雪的小姑娘轉身就跑,片刻後拿着笤帚過來遞給秦文禮,指着他身上的雪示意。秦文禮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接過笤帚開始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