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淵看向鄭時朗,像是在等他的一個解釋。
“誰送的?”
“織造覃家的小少爺覃淨嶼。他還說得知鄭老師生病一事倍感擔憂,但鄭老師最近寄住秦府,他不便登門拜訪,一束花聊表心意。哦,對,還有提醒鄭老師不要忘了同他的約定。”
秦霁淵的臉色很難看。這下人才剛來秦府不久,從沒見過平日親和的少爺這個樣子,吓得聲音都在顫。
“把花拿上來吧。别忘了替我和鄭老師謝謝他的關心。”秦霁淵一字一頓。
聽了這話,下人如獲大赦,轉身便奔下樓去。
秦霁淵敲敲桌子,示意鄭時朗自己解釋。
“覃少爺前兩日總派人來報社找我,是送了幾束花,現在堆在報社。找我也不過是想和我讨論讨論文學創作方面的一些見解。我推了幾次,捱不過他日日派人來找。想着再推脫就不禮貌了,就應了他改日拜訪。也不是什麼大事,前幾日忙起來就忘了同你說。”鄭時朗想把他皺着的眉頭撫平些,手卻被他甩開。
“鄭時朗,你到底還有多少個秦少爺?不會過兩天又有一束花越過我面前送來給你吧。”秦霁淵拽過他拷着手铐的左手,把手铐打開,“送花也該送到報社或者你家,特地送到我面前來,依你的理解,是想表達些什麼?算了,是我無德無能,還是栓不住你。”
昨晚的事還沒解決,這又來一個覃少爺。鄭時朗,你還真是和這個姓過不去了,找個情人還要找個名字和自己愛人那麼像的,不嫌膈應?
秦霁淵摩挲着自己手指的指節,沉默了一會兒:“多久了?到底是從哪個我沒看住你的早上開始的?”
鄭時朗無奈:“我連人家長什麼樣都沒見過。當時匆忙應下來後還說要問問你覃少爺是何許人呢,昨晚事出突然就急忘了。你不喜歡,我不去就是。”
花已經被送上來了。整體配色很陰沉,和鄭時朗給外人的印象一緻,但顯然不适合送人——深紫色為主調,帶着幾朵染了色的黑色小花,就連包花用的紙都是灰色。綁着一根绀色緞帶。
“什麼審美,這花放葬禮上我都嫌晦氣。這是祝你康複還是咒你啊?”
“我真的不認識他,哪有情人會送這樣的花?”
鄭老師按下不提的是,前兩天收到的花也是和今日一樣極端的配色,看着紮眼,像是給他的死亡通告。
但他不想告訴秦霁淵,他氣過也就過了,擔憂可比怒氣沉重得多。
看着這束十分紮眼的花,秦霁淵總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是,是報社的角落,那攤白得像紙花一樣的東西,也是人造漆噴出來的産物。還有旁邊那堆紅得發黑的東西,被随意地堆放在牆角。秦霁淵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卻沒來得及問他。
秦霁淵把門鎖上,一步步逼近鄭時朗,直到把他壓在床頭:“告訴我,覃淨嶼是不是和村上有關系?”
“老實說,我不知道。”鄭時朗朝他支起繃緊的手臂一擊,他就失去平衡壓在了自己身上,“還有很多話要慢慢說,這樣撐着太累,還是躺下來聽吧。”
秦霁淵翻身躺到鄭時朗旁邊,看着鄭時朗又一次把掉到地上的手铐撈起來給自己拷上:“或許你真的栓不住我,但我會把自己拷在你身邊。放心,秦少爺,這輩子隻有你一個秦少爺,下輩子也是。”
他把鑰匙抛回給秦霁淵:“這次栓緊點。”
秦霁淵利落地接過鑰匙:“别廢話。”
“周林最近得知一條信息,二十七将有用于人體實驗的重要藥品運到碼頭。近來村上的行動已經轉守為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再也沒有等下去的耐心了。我怕這消息有詐,但周林堅持要親自确認,怕錯失行動的良機。就在她傳遞信息給我的時候,也就是昨晚,有一個戴着村上家徽的人向我下了周林的死亡通牒。”他找出那張不祥的紙,“我昨晚一時糊塗,竟中了他的計,急急忙忙地去傳遞消息。所以才這樣狼狽地趕到王記藥鋪,又這樣狼狽地見你。”
鄭時朗看着“黃鹂将死”四個字,不覺有些愣神。直到拿着紙的手突然攥緊,秦霁淵在他的眼裡隐約看到了幾分淚意:“我知道我太冒失,可是我想救她啊!我真的想救她,我要怎麼辦才好!”
他抱緊秦霁淵,把頭枕在他的頸窩上,很久都沒說下一句。秦霁淵從來沒見過他着急成這樣,又心疼起來。
秦霁淵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最好,隻能給他足夠的時間調節情緒。好在鄭時朗也不是會允許自己情緒失控太久的人,不多時語氣已經平緩下來:
“不過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困獸猶鬥罷了。但就是這樣鬥,我也要鬥出條生路來。”
這條生路,我要鬥出來讓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