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他就信他那個破什麼神!”有人揮手大喊道,“還和蜀都不知什麼人鬼混在一起,天天拜這拜哪,誰知道他要做甚!”
“好多人……好多人都被帶走了……”有婦人哭着,“再也沒回來過……都當他那所謂的祭品去了……”
“要不是我錢和人都在你手上,你當我憑什麼為你做事?!”
“……”
一時間群情激奮,口水星子漫天飛。陸貫哪見過這等陣仗,一下腿就軟了,竟是跪下了。
“我說……”他抱着自己的頭,手上的珠子碎裂一地,“我全說!”
他與程淵聯手,花了幾年時間畫陣,找祭品,踩點,隻是為了所謂的天神降世。
傳聞天神降世,山河合一,天光乍現,天神可為降世所貢之徒做一件事。
他本來就信這些東西,加上程淵和康堯的出現,他便更加深信不疑,一心一意去做這些。
以人血為引,通靈力畫陣,最終他卻一無所獲。
他養了百來号佃農,受他指示,為他做事,其性質已經不是單純的耕田如此簡單,稱之為仆人更為貼切。
他們大多是命根子被陸貫拿捏在手上的人,沒錢爛命一條,走投無路隻能靠在陸貫活下去,有怨不敢道,說露一點風聲就會被砍頭拖進亂葬崗。
但現在不同了,他們獲救了。
程淵跑了,康堯歸案,安賓司察官停職調查,陸貫被六大道府指認,蹲在淮海司罰府裡等待死刑。
似乎一切都好了起來。
※
“聽說,那圍城案結了?”
沈淵清一如既往地躺在院裡的搖椅上,煮着他的白茶。
“算算日子,今晚便回來了。”
穆肅盤腿坐在茶幾旁的蒲團上,抿了一口茶,不過幾息便被燙到了。
“話說,你幫那孩子,是何用意?”
沈淵清輕搖扇子,似乎思考了一會,“你認為,杜易之如何?”
穆肅不明所以,不知他提這是何意。
“太平七載,雖無甚驚人事迹,但勝在較為安定,疫病也沒擴散開來,已是最佳之景。”
“那你認為,杜漸如何?”
穆肅臉色一沉,有些不安地摩挲着茶杯。
“……他麼,我歎可惜。他自幼根基便是上乘,立冠後更是一步到了大乘期,天生就是做宗主的料子。隻可惜他過于激進,且這一脈,竟是無一生還。”
杜易之此人,性格溫和,做事穩健踏實,讓陵安太平了七年屬實不易。但其優柔寡斷,常常因此失了機遇,為此許多長老都揪心不已。可偏生他是個儒生,本就不是做宗主的料子,如此趕鴨子上架大家都沒辦法。
有人說為何不能是長老中的一個去做宗主,衆長老竟是一片沉默,誰也沒有這個心思,幹脆就手把手讓杜易之這個便宜親戚上去了。
杜漸過于鋒芒畢露,可他又是實打實的主導者,一時間讓穆肅不好評價他們如何。
“你問這些是做甚?”
“依你看,若是他尚在世上,這陵安又該是如何?”
沈淵清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後者忽地面色驚疑不定,直起腰來。
“你想讓那孩子……?可他不過是一介黎城流民罷了。”
秋風乍起,穆肅看着沈淵清那張仍在微笑的臉,一時間七魂六魄和落葉一塊丢了。
是夜,身心疲憊的唐岚回到淮海司罰府,發現自己的東西都被打包好了,不由得傻眼起來,以為自己被趕出去了,連忙去拍領師的房門。
“大人!大人!您怎的趕我出去了?我做什麼了嗎?!”
領師睡眼朦胧,被她吵得腦子有些不是很清醒,開了門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對着快急出眼淚的唐岚說道:“你被提拔上陵安司罰部了,回來做什麼?”
他語氣莫名,随後拖着長長的調子哦了一聲,“原來你不知道啊,好孩子,現在拿着銀子上陵安去吧。”
唐岚呆在原地,像一塊木頭一樣拿着領師遞給她的銀子,直到昔日同僚拍了她一下她才反應過來。
※
“……”
某客棧房裡,八目相對,一片沉寂。
“你們還要看到什麼時候?”喬錦忍不住說了一句,随後又捂住自己的嘴往後靠。
杜漸輕咳一聲,率先開口道:“你怎麼在那裡?”
“我查過去的,你又為何在那裡?”南宮微垂眼,面無表情。
“查過去的,不然我來晨铮樓做什麼?”
白坪看不下去了,這兩人怎麼聊都是幹巴巴地接下去,他反倒覺得自己和喬錦多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