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托我去山裡尋東西,可我人生地不熟,你可知路?”
堂倌頓了頓,放下掃帚,坐過去鄭重其事道:“這可說不得,您要不還是——”
說着,他看見這人拿了一吊錢出來,止不住眼珠子往那拼命轉,馬上改口:“……還是聽我說說罷……”
杜漸一哂。
“那裡頭很邪乎,聽老人說,進去得有點門道才行。早年間總有人往裡走,也不知是做甚,聽說是往裡頭修了個祭壇。前不久我還看見有一夥人往山裡去呢。”
杜漸一聽,又有新收獲,問道:“何事?”
“祭祀呗。當年大戰時,蜀白鹿乃是兵家重地,死了不少人在裡面,陰氣也是越積越多。那夥人也是,神神道道的,看着不是善茬,哪有人穿黑袍全身裹着的。”
杜漸仰頭把酒飲盡,舔了舔犬齒,笑道:“多謝兄台,那我不去了,錢沒命重要。”他起身,把那一吊錢給了堂倌,後者笑嘻嘻地走了。
翌日清早,杜漸一拍拍開了喬錦的房門。
可憐喬錦還睡眼朦胧,坐在榻上和杜漸大眼瞪小眼。
“幹活了,寒水宗不睡就你睡。”杜漸像個催命鬼似的問。
喬錦撓頭:“急什麼……”
“回頭多讓南宮微教教你得了。”
喬錦立刻閉嘴了,一路被“催命鬼”催到了後山腳下。
“掌櫃的,”掌櫃正數着銀子數得不亦說乎,忽然有張紙從天而降懸挂在他眼前,仔細一看,是張畫像。“你可曾見過此人?”頭頂那道聲音繼續傳來,他便回頭看了眼。
此人一身勁裝,生的俊美,像是仙道門派裡的人,但奇的是他瞳孔淡若琉璃,不似常人。他的身旁跟着個衣着相似的女子,正抱臂看着他們。
“唔,有些眼熟。”他瞄了南宮微一眼,疑心他是捕快,留心了問一句:“公子要找的是何人?”
“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後面那個字仿佛是烙熱的鐵,燙得南宮微飛快地掠了過去。
“噢,這樣。”掌櫃心想你們長得也不像,沒說出口,隻是繼續說,“我還真見過,昨日他路過這往西邊去了,帶着個人,跑得飛快,也不知是怎的回事。”
南宮微和唐岚沉默了,前者道了聲謝,擡腳就往一家醫館走去。
“長老,”唐岚小聲說,“怎麼你給他編的身份,是你哥啊?”
南宮微:“……”
他不知怎的,忽然覺得有些燥熱,直接拂袖而去。
唐岚:“?”
奇怪了,她心想,我幹什麼了嗎?
此時正卯時,醫館的大夫還在啃餅子,便邊吃邊和兩人客套了一番。
“前些年陵安疫病,我聽聞許多人都來蜀都治病,且頗有成效,敢問這是為何?”
大夫聞言,餅也不吃了,哈哈一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了。
“這個啊,是有錢人才能治的!他們都往蜀都寒水宗裡去,怎麼治我不知,總之有錢的都治好了,你是想學還是要治啊?”
“不不不,”唐岚接道,“家中有人得病未痊愈,問問而已。”
大夫看着她擺手,可能信了。
南宮微若有所思:“寒水宗治病?”
“是啊,隻是不是女帝一派做的事,是當年丞相餘黨設的醫館。要看就上蜀都去吧,蜀白鹿可不管這些。”大夫重新啃着他的餅子,擺擺手把兩人打發走了。
出了外頭,唐岚撫摸着馬的鬃毛,疑道:“真上蜀都去?”
“不。”南宮微翻身上馬,抖了抖缰繩,“他們的傳感在這斷了,此處必有蹊跷。”
寒鴉盤旋于天,如利箭般劃破天際,穿過彼此交錯的木枝,落在低處的枝幹上,歪頭打量着行走在盤虬卧龍的樹根上的兩人。
鴉聲遍野,與澤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澤又單跪了下去,卻沒站在硯冰身邊,說:“族長,我本無意至此,可靈丹稀缺,我是不得為之啊!”
妖要靠妖丹活,天清鹿一族靠汲取天地靈氣和靈丹活,靈丹本就難得,這特殊的靈丹對瀕危的天清鹿一族更是重要。
硯冰嘴唇翕動,尾音顫抖地說着:“你怎可……為了靈丹,你怎可委身于人!”
“族長……我隻是想活下去。”
“你住嘴!這樣活着有意思麼?我天清鹿一族本就式微,我救你與天火之中,是讓你堂堂正正活着,不是讓你和這些人勾結!”
澤是多年前天火之災中唯一的幸存者,那場天火燒死了無數天清鹿族人,導緻此族此次一蹶不振。
天清鹿一族自古受天神垂憐,前身是執掌天神座下的神鹿,擁有祭天喚神的能力。可好景不長,丘吉道府的執掌族也從天清鹿一族變為了骁勇善戰的狼族,他們的族人也因為靈丹供給不足而不斷減少,再有一場天災,直接讓本就式微的他們剩了比一個司罰部還少的人數。
硯冰是族長,她原先天真的以為,向仙盟求助便可解這迫在眉睫的事。途中,她與剛上任宗主不久的杜易之相戀,并孕有一子,名為杜汜。
誰知不到一年,她便被人掠了去,落得如今這般境地,連杜氏族譜上都沒能有她的名。
因此,她十分厭惡且不齒與仙道中人打交道,給黑羽軍祭天也隻是因為她的族人在他們手了,她不能拿自己的族人去賭。
為首的黑袍人把這場景當笑話看,譏諷道:“她那是識時務!大族長,我勸你乖乖為我們做事,早日歸順,否則你的族人一個都不别想活!”
硯冰冷眼看他,沉聲道:“我族的命運還輪不到爾等來掌控!”
黑袍人斂笑,揮手讓人把澤帶下去,不悅地喝道:“儀式繼續!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直到成功為止!”
他轉身要走,滿身戾氣,卻被匆匆跑上通天壇的侍從叫停了。
那侍從滑跪在地,氣息不穩道:“大人!西邊有人打進來了,幹翻了好些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