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暫時解除,多虧了神秘出現的克勞斯。
他不知用什麼方法從黃金體驗鎮魂曲的攻擊中活下來,竟然在這個不斷歸零的危險時空裡救出了喬魯諾和迪亞波羅。
不論喬魯諾過去與他熟不熟,他顯然都是當前最大的己方力量。
他把收拾完的惡徒扔到一邊後取來了醫療用品,手腳麻利地幫喬魯諾處理傷口。
“克勞斯,我們都受到了鎮魂曲的影響。”喬魯諾躺着竭盡所能分享情報,忍耐對方擺弄傷口的疼痛。
因為當初的攻擊太突然,克勞斯還沒來得及知曉黃金體驗鎮魂曲的力量真相,就先一步陷入了這種被歸零的狀态,然而他實力強大,居然硬是撐過來救了喬魯諾和迪亞波羅。
“我們的意志與行動會不斷被歸零,必須想辦法破解鎮魂曲,否則危險會源源不斷襲來,可能會連死亡也無法抵達……”喬魯諾盡可能隻挑重點解釋。
“嗯,這裡是無限循環往複的封閉時空,無法從内部打破。”克勞斯居然對鎮魂曲的原理一點都不驚訝,不知是他在過去摸索出了什麼答案。
“這裡的危險都會朝着你靠近,最好盡快恢複行動力,否則又會把他牽連進來。”
談到這裡,兩人看向旁邊同樣絕處逢生的雀斑小孩。
迪亞波羅被克勞斯救下後明明跑了出去,但又折回來,正悄悄站在門口聽二人說話。
不知為何,他明明目睹克勞斯像扔垃圾一樣把惡徒們暴力塞進垃圾排放管道,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心。
“……老闆?”
喬魯諾試探着呼喚對方。
迪亞波羅借過去自己出現的前例存在,此時此刻的他不知道是什麼狀态,問問總沒錯。
然而迪亞波羅霧蒙蒙的大眼中隻有困惑,看來并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老闆”是指自己。
“這不是未來的他。”
克勞斯把沾血棉球扔進托盤裡。
喬魯諾有些洩氣,但他目前狀況不佳,有再多疑惑,也隻能留待以後解決。
他之前身陷危機,幸好克勞斯來了,比起年幼的迪亞波羅,面色陰沉殺氣騰騰的成年人說話顯然更管用,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但喬魯諾終于用上了醫護開的術後止痛藥,從疼痛中緩解過來,專心琢磨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重點就放在如何從鎮魂曲中脫身上。
喬魯諾看向房間裡的雀斑小孩,他得救後不僅沒離開,還留在病房裡吃着克勞斯給他買的冰淇淋,趴在窄窄的木桌上用蠟筆畫畫。
克勞斯說這裡的醫護也不怎麼搭理這個無親無故又過于安靜的孩子,僅僅隻提供最基本的照顧,對迪亞波羅而言,或許與這兩個保護過他的陌生人相處,才是更輕松的選擇。
喬魯諾又問了他一遍神父多久回來,迪亞波羅搖搖頭,說爸爸打電話告訴他還得等等。
看來神父也一并被歸零了,謝爾蓋也是,他們與自己的所有相處經曆都徹底消失。
喬魯諾躺在枕頭上,終于有餘裕想起這些令他倍感無奈的事,然而現階段也沒功夫多管。
“克勞斯,我觀察到了一些細節。”
他跟站在窗邊朝外望的熱情老闆下屬說話。
“這個世界與我們原本的世界不僅各有一套時間,而且流速完全不對等。”
喬魯諾在這裡度過了整整十年,已經從15歲的少年成長為25歲的青年,按理說迪亞波羅也會與他一同向着未來邁進才對。
然而血宴上出現的迪亞波羅面容毫無變化,與喬魯諾進入地獄之門前的那個他沒有區别。
“引力越大,時間流速就越慢。”
喬魯諾想起這句話。
人類曾經打破矇昧,動用數學推算天體的質量與速度,試圖解讀萬物規律,然而在極長一段歲月裡,時間都被認為是“絕對”的存在,流動速度永不改變。
直到一個例外出現,那就是太陽系中的水星。
水星的時間被測算出與其他星球存在誤差,而在經曆多次實驗後,人類終于得知原因——水星因為靠近沉重的太陽,受巨大引力影響,導緻時間流速變慢。
時間流速原來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
“老闆本人曾經出現在這裡,而他看起來沒有年齡變化……”喬魯諾腦中是血宴上的迪亞波羅。
“在我通過地獄之門進入這個世界前,洛倫佐曾經說過‘神國’,我想那是一個受巨大引力影響的世界。我們被放逐到這裡後,因為承受了不同的引力,時間流速就變得快起來,我想就這麼發展下去,哪怕在這裡度過十年、二十年,對神國裡的老闆而言不過就是一瞬間吧。”
對于這種猜測,克勞斯沒肯定也沒否定,關上醫院病房的百葉窗後轉過身來繼續聽。
“這個世界雖然不斷歸零,就像一枚無法從内部打碎的卵,但老闆的替身绯紅之王似乎是個例外。”
喬魯諾回憶起迪亞波羅在血宴上操控替身殺死敵人的畫面。
“绯紅之王是可以預知未來并删除時間的替身,我想這種與時間相關的特性令它能穿透鎮魂曲封鎖,從‘外界’進入‘内部’,與我們取得聯系,這或許是我們的轉機也說不定。”
未來是除非親自體驗,否則無法确定真假的存在,“看”未來,即意味着看不可視之物,看黑箱内部。
迪亞波羅甚至還能通過删除不利因素,将未來導向有利于自己的結果,這或許就是他能夠進入鎮魂曲内部,與過去自己交換的原因。
喬魯諾分析着,從種種細節來看,迪亞波羅都是最可能破解鎮魂曲的人。
“我想我們必須等待,等待老闆下一次主動與我們取得聯系,這是唯一擺脫鎮魂曲的方法……”
“你的想法沒錯,但現在有個問題,你為什麼認為他會主動聯系你?”聽完喬魯諾分析的克勞斯突然開口,語氣涼飕飕。
“從你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神國’是能達到永恒幸福的伊甸,那裡不會有死亡,也不會有煩惱,萬一他安心于那種生活,徹底放棄了反抗該怎麼辦?”
人活着就是為了追求幸福,追求無煩惱,可如果把隻有幸福過程、無止無境的伊甸放在面前,有幾個人可以拒絕?
人終歸都想回歸天堂,回歸原罪犯下之前的樣子,而洛倫佐認可這一點,并利用他的權力來幫助人實現願望。
他并沒有害人,甚至沒對人懷抱惡意,他隻是将最佳答案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已,他從始至終都以“善”和“正義”的姿态出現。
與“惡”為敵是理所當然的事,可與“善”為敵呢?
克勞斯說的很對,盡管迪亞波羅可能具備破局的能力,可他萬一缺乏破局的想法又該怎麼辦?
喬魯諾無法忽略這種可能性。
解決問題既需要方法,更需要答案。
隻有方法,沒有答案是行不通的,因為答案已經被更“正确”的人搶走了。
服從洛倫佐的決定,才是當前最優解,放棄與他相悖的想法,回頭認錯,乖乖接受招攬,才能從地獄跨出去。
“他就算決定在神國之中和所有人一起成為聖靈的信徒,那也是他的選擇,你無法幹涉。”克勞斯把外套遞給因為夜空寒涼,時不時吸一下鼻子的迪亞波羅,而喬魯諾的沉默被他看在眼裡。
“接受現狀吧,即便‘過程’無法導向任何有意義的結果,但這也是一種生活。”
克勞斯說完後就出門去,隻留喬魯諾和迪亞波羅兩個人待着,在靜靜的夜色裡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