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倪真真剛踏進更衣室,榮曉丹就發現了她的不同。
她誇張地大叫一聲,說:“真真,你的眼睛怎麼了?”
錢麗娜也發現了,倪真真兩隻眼睛腫得和桃子似的,一看就哭過,而且是狠狠地哭過。
倪真真生的白,哪怕長了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痘痘也會分外顯眼,眼睛腫成這樣,自然逃不過兩人的眼睛。
榮曉丹擔憂地問:“你是不是哭過?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倪真真有些不好意思,她逃開榮曉丹的目光,往更衣櫃走去。
錢麗娜在心裡道,還用問嗎,肯定是因為昨天賠了三百塊錢,心裡委屈了。這個榮曉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假裝沒看見就算了,偏偏要說出來。
“哦,我知道了!”榮曉丹像兔子一樣跳過去,歪着頭問,“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三百塊錢。”
倪真真笑了一下,實話實說:“不是。”
“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幹咱們這行的,誰沒短過款賠過錢,你就說我吧,這才幹了多長時間,林林總總加起來賠了好幾千,連我媽都說,别人來上班是掙錢的,我倒好,淨賠錢了。”
榮曉丹聲調很高,語速又快,說起話來好像小鳥,特别是那句“淨賠錢了”,簡單的幾個字拐了七八個彎,和唱戲似的,倪真真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啦?”榮曉丹扶上倪真真的肩膀,“怎麼樣?有沒有好受一點?”
倪真真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她拍了拍榮曉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說:“真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
倪真真被逼的沒辦法,隻好含糊道:“是因為家裡的事。”
“是嗎?”這倒是榮曉丹沒想到的,她眼珠一轉,向錢麗娜看去。
錢麗娜好像并不意外。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她剛才就覺得不對勁,倪真真的心裡怎麼會這麼脆弱,不就是三百塊錢嗎,至于哭成那樣?
後來一想,又覺得情有可原。
三百塊錢對别人來說可能沒什麼,對倪真真來說卻沒有那麼簡單。
他們夫妻沒房沒車,老公又在米粉店工作,肯定是倪真真的老公知道後說了什麼埋怨的話,才會讓她哭得那麼傷心。
“哎……”錢麗娜在心裡感歎,要不說貧賤夫妻百事哀。
倪真真的遭遇讓錢麗娜更加堅定了謹慎擇偶的決心,還是那句話,“愛情能當飯吃嗎?”
她對倪真真越發同情起來,上前一步道:“真真,你給老頭打過電話嗎?”
“打過,沒人接。”
榮曉丹說:“要不再打一個試試?”
倪真真又打了一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錢麗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倪真真聳了聳肩,想到一種可能,“說不定把我當詐騙電話了。”
榮曉丹在一旁點頭附和,“有可能。”
隻有錢麗娜在心裡冷笑,這兩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認清現實。
時間到了九點,銀行準時開門迎客。
出乎意料,光頭老人居然自己送上門。他也沒有排号,直奔倪真真的櫃台走去。
錢麗娜瞧見了,心想這下有熱鬧看了。
老頭昨天在倪真真那裡得了便宜,今天又來撞大運,相同的手法再來一次,說不定又能白得三百塊錢。
誰知道沒等倪真真開口,老人率先道:“姑娘,你昨天是不是多給了我三百塊錢。”
倪真真擡起頭,外面的陽光直射進來,弄得她睜不開眼。等她适應了光線,這才看清眼前的老人是誰,倪真真趕忙道:“對,是有這麼回事,我給您打電話就是想說這個事。”
老人說:“我來還錢了。”
原來老人真的把倪真真的電話當成詐騙電話,“我兒子說了,陌生号碼一律不接。”
他掏出三百遞給倪真真,調侃道:“吓壞了吧?别人咱可不好說,到我老李這兒,你放心,絕不會幹那種昧良心的事,你們年輕人,不容易。”
老人把錢放在上衣内兜,離心髒最近的地方,這麼冷的天,還帶着燙人的溫度。
倪真真拿着失而複得的三百塊錢,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确實是她的錯,她應該有所表示。
“您是專門跑了一趟嗎?太不好意思了。”倪真真拿出一百遞還回去,“我給您打車費,您一定要收下。”
“要什麼打車費?”老人不屑道,“早上遛彎,順便的事,你别看我現在這樣,往上三代也是有頭有臉的,哪兒能要你這個錢。”
倪真真還想給,老人堅決不要。
拉扯間,倪真真倒是想起來一件一直困擾她的事情,“對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您,我們的服務是不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您好像每次都按不滿意。”
“是嗎?”老人疑惑道,“我按的是不滿意?”
他拿起評價器仔細看了半天,接着猛拍大腿,懊惱道:“原來這邊是‘不滿意’,這邊才是‘滿意’,你瞧我這眼神,對不住對不住。要不我現在給你按個滿意?你要幾個我按幾個。”
原來又是一場誤會,倪真真哭笑不得,“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按就不用了。”
老人特别抱歉,“沒給你們造成什麼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