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好像沒有那麼在乎他是個格蘭芬多的事情?”奧賴恩看穿了安塔芮絲的想法，直言問。

“我以為你跟媽媽一樣在意。畢竟他害的布萊克淪為了笑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大概現在還是。”

“驚訝和意外肯定是有的，但是——他是布萊克家族的繼承人，總歸姓布萊克不是嗎?”

安塔芮絲能夠理解奧賴恩的話。西裡斯沒有真的因為分到格蘭芬多被除名已經很能說明事情了。不否認有包括菲尼亞斯·布萊克在内的人的說情，但打消沃爾布加除名念頭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西裡斯是西裡斯·布萊克。

“換個話題吧，”奧賴恩說：“安蒂，你知道為什麼類似你這樣的小巫師，需要從小背誦純血統名單嗎?”

“……為了防止禮儀出錯?”

奧賴恩搖了搖頭，“為了記住。”

安塔芮絲有些摸不着頭腦。

“巫師已經存在很久了，許多純血統姓氏因為繼承者死亡而消失。記住那些消亡的純血統姓氏，記住他們的經驗教訓。”奧賴恩意味深長道：“别走上他們的老路。”

……他低頭看向安塔芮絲，欲言又止，最後說了一句怪話：“保持極端絕對的立場是不智的。”

安塔芮絲當下沒能完全明白奧賴恩的言外之意，更無法理解他話語的深意。她懵懵懂懂道：“爸爸，我會努力将布萊克的榮耀傳承下去的。”

“我相信你。”

安塔芮絲紅了眼眶。奧賴恩的語氣很平靜也很笃定，好似他一直都是這樣相信她。

“你小時候喜歡躲在窗簾後面，偷偷盯着外面的街道。”

安塔芮絲一驚。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奧賴恩豎起一根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不用解釋。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其實真說起來，是布萊克這個姓氏束縛住了你。你又向來比西裡斯更有責任感。”

“我沒覺得是負擔——”安塔芮絲急忙開口解釋，“我一直覺得生于布萊克家族是我的榮幸，我為自己的姓氏驕傲。”

“爸爸也是。”奧賴恩淡淡地笑了。

“有一回怎麼也找不到你，最後是我在你房間的窗簾後面發現熟睡的你。你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家裡因為找不到你是怎樣的人仰馬翻。尤其是克利切，急得差點沒一頭撞死自己。”

“我不記得了……”

“那個時候你才多大，不記得很正常。”

“我那個時候為你和媽媽添了很多麻煩吧。”

“麻煩是有的，更多的是樂趣。因為有你和你哥哥的存在，老宅也鮮活了許多。隻是随着你們一天天長大，各有各的心事，就越來越少表露自己的情緒。再到後來……”

再到後來，西裡斯頭也不回離開了家族，和安多米達一樣。

“……爸爸，你是不是也想西裡斯了。我試着找過他，但是我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才好啊。找不到他他就是安全的。”

安塔芮絲抿了抿嘴唇。奧賴恩的想法有些天真了，她不覺得和黑魔王作對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黑魔王他太強大了，強大到殺死巫師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找不到他，如何讓他來見您一面呢?”

“現在這種形勢下，和他不見面才是對你、我和沃爾布加乃至于整個家族最好的選擇。”

安塔芮絲慶幸，奧賴恩還不知道黑魔王給她布置的任務。西裡斯隻要和黑魔王作對一天，他們兄妹就不會有和平相處的那一天。除非西裡斯投靠黑魔王，這個想法和自囚于紐蒙迦德的蓋勒特·格林德沃有一天和打敗他的阿不思·鄧布利多握手言和一樣是無稽之談。

“不會遺憾嗎?”安塔芮絲直直看向奧賴恩略顯渾濁的灰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爸爸，如果是最後一面，您不會覺得遺憾嗎?”

“世界上任何一件事情和‘最後’扯上關系，不管怎麼說聽起來都有點遺憾吧。”

奧賴恩平和得讓安塔芮絲又有流眼淚的沖動。他都知道，他怎麼會覺得不遺憾呢?他隻是做了最有利的選擇，如果和西裡斯見面會給布萊克帶來麻煩，他甯願遺憾。

安塔芮絲狼狽地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态。她接過奧賴恩遞過來的白色手帕(手帕被他妥帖折疊放在胸前的口袋裡)，胡亂擦了擦眼睛。

“别哭，你比爸爸幸運多了——你還這麼年輕，總有一天你們兩兄妹能找到機會冰釋前嫌握手言和的。”

安塔芮絲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毫不猶豫地點頭，難怕是哄哄奧賴恩說些讨喜的話，但是、但是黑魔王冰冷的話語猶在耳邊……她最終含淚點了點頭，“爸爸，我會的。”

奧賴恩嘴邊浮現一抹溫柔且滿足的笑容，這個時候他願意相信安塔芮絲的承諾。“你們總歸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妹。”他道。

後來，奧賴恩拉着安塔芮絲在樓梯上坐下，那個時候他大概神志不情了，說話颠三倒四的。

他和安塔芮絲說他的父母，聽起來是沃爾布加和他性格對調的一對夫妻。他和她說他在霍格沃茨上學時候的最讨厭課程是飛行課，沒想到兒子和女兒反倒都有飛行天賦。他和她說他和阿爾法德犯錯被沃爾布加訓得連頭都不敢擡，對視的時候皆忍不住笑笑出了聲，惹得沃爾布加怒火更甚。他和她說……

最後的最後，奧賴恩示意安塔芮絲附耳過去，說的話讓安塔芮絲大驚失色。

他就這樣，臉上的笑容略帶調皮，靜靜地用溫和的目光看着安塔芮絲，恍若不覺自己方才發表了怎樣驚世駭俗的言論。有一瞬間，安塔芮絲想知道，少年時期的奧賴恩是不是和西裡斯一樣是個神采飛揚的大男孩呢?如果是這樣，又是什麼改變了他。

隔日，預言家日報刊登了奧賴恩·布萊克的訃告。

［1］十五年後，西裡斯自阿茲卡班逃出來再度回到布萊克老宅，他卧室裡安塔芮絲和奧賴恩留下的腳印早就被厚厚的灰塵掩蓋。

或許，灰塵掩蓋的不僅僅是79年一個夜晚他的父親和妹妹曾來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