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古鈞嚴肅深沉,“我向怒濤先生借來了【忘形骸】,這件靈器足以僞裝我的身份了,但是你嘛……”
他頓了一下,用商量的語氣斟酌着說:“要不,你自己想想辦法?”
【忘形骸】是一件形似面具的靈器,怒濤先生秦宏聲在伏殺天魔時,曾用過此物掩蓋外表、混入天魔當中。
秦琢嘴角微微抽搐,一時間無言以對,書劍派的掌門這麼不靠譜的嗎?
古鈞撩開簾子,盡可能迅速地往外探頭看了一眼,但呼嘯的冷風還是立刻就充斥了整個車廂,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還有兩天就到了,不如我倆路上想一想?”古鈞眨着眼睛問。
秦琢強壓下了不耐的情緒,随口應下:“……越來越冷了。”
古鈞道:“我們在北邊嘛。”他把小金爐揣回懷裡,又從座位底下拖出一個木質的箱子,蓋子一掀,裡面全是一模一樣的小金爐。
秦琢微訝:“衡石兄帶了這麼多啊?”
“對啊,我傷還沒好呢,怕冷。”古鈞點點頭,從箱子裡拿起一個,撥弄了一下底部,問道,“昆玉你要不要?我送你一個吧。”
秦琢還沒來得及推辭,就聽他搶白道:“這還是你們秦家的百工苑造出來的,賣到嘉州,價格翻了十倍不止,我就托了雪芽宮直接向秦家進購,果真便宜了許多!”
聲音帶着十足的得意,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幼稚的小孩在向同伴炫耀他新得的玩具。
“嘉州氣候溫和,即使是寒冬臘月,對于修士而言也不算太冷吧?”秦琢有些好奇地看着滿箱的小金爐,啞然失笑。
古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你也知道的,雪芽宮修習的心法寒氣極重,雖然怒濤先生幫忙改善了心法,但一到冬天,内子依然手腳冰涼……”
哦,原來是給雪芽宮的宮主買的,秦琢恍然大悟。
“你們感情真好啊。”他真心實意地感歎。
“隻是今年我要來北海,倒是讓我先享受了。”古鈞開了個玩笑,強行把一個金爐塞進了他手中,“昆玉也來暖暖吧,你在外面走了這麼些天,一定凍壞了。”
一拿到手,秦琢就感覺到從小金爐表面傳來的暖意,這小玩意兒不是燒炭的,爐身内部雕刻了很多火屬陣法,還用其他陣法把靈力維持在了一個持續發熱又不會爆炸或燃燒的狀态。
他把小金爐翻過來,果不其然地看到底部的凹槽裡嵌了一塊靈石。
秦琢喃喃道:“這東西給我也挺浪費的啊……”
古鈞已經放松了全身,向後靠坐着,聞言下意識地回應道:“浪費就浪費呗。”
秦琢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扭頭鑽出了車廂,沒一會兒又回到了原位,用一種輕松平淡的口吻說道:“我借給駕車的師傅了——他看起來才是真的要凍壞了。”
雖然這是古鈞的東西,但古鈞都說了這是送給他的,怎麼處置都是他的事,并且他隻是出借而非贈送,倒不至于惹人生厭。
古鈞挑了挑眉:“好,這下就不浪費了。”
…………………………
“關于燭陰宴,你知道多少?”
秦琢坐在周負旁邊,一邊仔細摸索着手裡的銅燈,一邊向周負打聽有關燭陰宴的事。
與古鈞同行,他不敢把銅燈随意拿出來看,隻好等夜裡入夢後,到周負這裡來好好檢查。
不過任憑秦琢怎麼看,除開困住了風塵子這個要素後,這都隻是一盞年歲久遠的銅燈。
“燭陰宴?”周負的表現與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的秦琢如出一轍,他懵懂地看着秦琢的側臉,“這是……什麼東西?”
秦琢把銅燈放在面前的地面上,轉頭望向他:“你也不知道?”
周負回憶半晌,臉上逐漸浮現出羞愧之色,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沒事,不知道是正常的,燭陰宴在鐘山腳下舉辦,參與者都是妖魔與異獸,而且它的興起也就是這幾百年的事,你沒聽說過再正常不過了。”秦琢安慰他,還擡手摸了摸他有些刺撓的頭發絲。
周負用腦袋在溫暖柔軟的掌心裡蹭了蹭,紅着臉小聲道:“那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到阿琢的嗎?”
秦琢忍俊不禁道:“那你不妨跟我講講燭九陰吧。”
“好!”周負開心地應了一聲,随即挺直了身闆,正襟危坐。
“《楚辭·天問》雲:‘日安不到,燭龍何照?’又有東漢《楚辭章句》注:‘天西北有幽冥無日之國,有龍銜燭而照之也。’這幾段文字,阿琢應該都看過了吧?”
秦琢颔首,這些記載與山海經有些出入,雖然它們同樣古老,但到底要晚于山海經,孰對孰錯,隻有周負能告訴他了。
周負道:“都沒有錯,燭九陰既是鐘山的山神,亦是燭照九幽之龍!”
秦琢并不驚訝,隻用眼神示意周負繼續說。
“燭九陰也叫燭龍,或者說,燭龍就是他的本名,而燭九陰和燭陰都是大家對這位神靈的尊稱。”
“他做過章尾山的山神,也做過鐘山的山神,最終成為了鎮壓九幽的神靈。”
秦琢疑道:“九幽?”
周負點點頭:“不錯,那是一個無光無亮、陰陽混亂的地方,秩序崩塌,全靠燭九陰以一己之力将九幽支撐起來。”
“天不足西北,無有陰陽消息,故有龍銜火精以照天門中。”秦琢很快聯想到了古人對山海經的注釋,“天,不足西北……”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急急念道:“共工怒觸不周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他看了看周負:“九幽,正是共工撞倒不周山後,大道紊亂而形成的區域!”
周負接話道:“而這個區域,就在鐘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