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魂不守舍嗎,”丘玄生的反問沒起到作用,戚彥實事求是地點頭,丘玄生隻好抱緊手裡的日記本說,“我沒有魂不守舍,隻是心裡有點不安,總擔心會發生什麼事。”
“怎麼會,我看你是憂心日後與那些新招的門客雜役的生活。”戚彥平靜道,“其實我也是。從前神農莊隻有我們三個,後來多了梅芝,人一天天變多,和以前大不相同。”
她那表情像是找到組織,把忐忑的丘玄生當成同類。蒼秾見她釋然,問:“所以你才來這時候找我們?”她順着丘玄生的話道,“我也覺得放心不下,今天新來了那麼多人,總會有一兩個不懷好意的,讓人覺得難以辨别。”
“日久見人心,心懷叵測的人自會露出本性。”戚彥怅然道,“我隻是不想日後我們三個能在一起的機會變少,如今神農莊收編的人越來越多,往後便不是我們三個了。”
蒼秾怔了怔,戚彥擡頭看向她:“莊主,你覺得呢?”
“我覺得還好吧,”蒼秾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便照着自己所想如實說,“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你永遠不會離開神農莊,大家和和氣氣的,蒼姁可以繼續練她的魔之左手,你繼續照顧岑烏菱和戚紅……”
聯想起闆上釘釘寫在史書裡的現實,蒼秾的話停在這裡。戚彥也似乎心有所想不再說話,三人沉默許久,外頭傳來宣布時間的鐘聲,宣告現在正是子時。
隐約想起在聽見戚紅聲音前也有鐘聲,丘玄生偷偷拉住蒼秾的手,壓低聲音說:“蒼秾小姐,現在是我聽見戚紅叫抓賊的時候,準确來說,是‘戚彥’叫抓賊的時候。”
這回她說得足夠悄聲,戚彥出着神沒聽見。按岑既白和戚紅的手段,究竟能不能抓住盜賊?蒼秾心裡沒底,臨時想出個對策道:“那個,我們到屋頂上去看月亮吧?”
戚彥反應過來颔首說好,丘玄生沒明白蒼秾的意思,蒼秾推着她出門道:“你去把小烏菱她們抱過來。”
丘玄生被她推着往門外走,本想回頭說些什麼,蒼秾貼着她小聲道:“你去藏看看,我怕戚紅她們對付不了。”
丘玄生連連答應,一溜煙往屋後跑去。戚彥跟上來,遠遠朝丘玄生揶揄道:“記得用你的神之左手抱。”
蒼秾笑起來,糾正道:“是魔之左手。”
她搞不懂蒼姁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于是總在這種事上犯錯。戚彥笑着翻身越至檐頭,說:“我們先上去吧。”
她俯身想把蒼秾拉上來,蒼秾沒有拉住她的手,擡頭問:“今天殷南鹄跟你過去,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不過是一些玩笑話,她今天怪怪的,可能是不适應我們這兒。”蒼秾始終沒伸手跟上來,戚彥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莊主,你怎麼這樣看着我?”
具體說了什麼蒼秾記不太清,隻記得戚紅說的時候很不高興。她仰頭直視戚彥,說:“是我叫她問你的,你的答案她都說給我聽了。想不到你對神農莊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戚彥身後的夜空黑沉沉的,隻有細小的一兩點星子,發着慘淡的白色微光。她沒有立即回話,站直來收回手,也學着蒼秾的樣子回頭看着黑黢黢的天幕說:“我沒有那麼多深謀遠慮,隻是想和你,想和蒼姁在一起而已。”
真的是這樣嗎?蒼秾一時恍惚起來,這樣的人也會在不久後背叛友人就此出走嗎?戚彥回過頭,又露出笑臉向蒼秾伸手道:“再說了,若是我早早離開神農莊,你和蒼姁都會對小烏菱束手無策吧?她會被你們餓死的。”
“戚彥,萬一神農莊……”蒼秾搖搖頭,猶豫道,“萬一我和蒼姁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你會恨我們嗎?”
有一陣風竄過去,帶起的發絲撓着戚彥的臉頰。仿佛是沒想到蒼秾會這樣問,戚彥稍微愣了片刻,但她很快想明白,很是笃定地說:“你們才不會呢。”
她神色不像有假,一個存有異心的人怎麼會有如此逼真的僞裝?當年的事隻有蒼姁知道,看來過幾天回去的時候必須揪着蒼姁問個清楚。蒼秾穩住心神,剛要拉住她的手,遠處就傳來戚紅驚天動地的尖叫聲:“有賊啊!抓賊啦!”
蒼秾還沒握住戚彥的手,她就像怕碰到蒼秾般一改方向指往藏書閣,對還站在地上的蒼秾道:“是藏書閣那邊。我這就去看看,你就和蒼姁留在這裡。”
蒼秾哦一聲,戚彥轉身迅速離去,她輕捷地穿過回廊,有時躍上屋脊,很快融進夜色裡,消失在蒼秾的視野中。
隻看見藏書閣三樓有燈火晃過,是高舉着火把的殷南鹄和柴雅。熟悉的黑衣人就在眼前,戚紅舉着火把追逐那道身影,岑既白跟在戚紅身後抱着腦袋喊道:“你别打着火把跑這麼快啊,小心燒了我家的書!”
她們早就鎖好了各層的窗戶,專門在出口将盜賊堵住。将那人逼到樓上,就不信她還能找到更高的屋脊逃走,戚紅越發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回頭對岑既白質問道:“你現在還在乎書?看我不把那家夥的皮扒下來……”
藏書閣内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她瞧見快步追上來的戚彥更覺勝券在握,提高聲音喊道:“抓賊,戚彥!有人偷東西!”
聽見背後還有追兵,那道黑影好像腳下也跑不穩了。戚紅分外得意,趕着那人爬到頂層。那人在頂樓天台刹住腳步,在戚紅身後岑既白和戚彥一前一後趕到。
果真是退無可退,戚紅正在暗喜這回能洗脫冤屈,誰知在火把的光照裡那人跳到護欄之外,翻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