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災厄感到些許無聊。
在來到另一個蓋亞前,他流淌在生命之流裡,觀測着蓋亞上的克勞德日複一日地重複送快遞的工作,對着那些陌生的客人露出溫和的笑容,這令薩菲羅斯有種不可言說的躁郁。
星痕症候群事件的結束并非是薩菲羅斯死亡的終點,隻要克勞德不會忘記他,思念裡流淌着他的身影,薩菲羅斯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複活。
這次也不例外。
他的人偶又在想念他了。
在察覺到這一點的同時,瑩綠色粒子從生命之流裡抽離出來,逐漸聚攏重築,組合成人類的姿态。薩菲羅斯屹立于星球之外,在萬米之外的高空上展開片翼,他嘴角噙着笑,對克勞德再次思念他的這一事實而感到無比滿足。
一個合格的主人是要懂得獎懲分明的,克勞德這麼思念他,或許他該給予一點小甜頭。
薩菲羅斯漫步在米德加的街上,思索着這一次重逢的禮物,形态尚且不穩定的他就像是老舊的電視機一樣忽閃忽滅,在人們察覺到擦肩而過的人似乎有點眼熟時,又閃現在别處地方去。
用克勞德的說法,薩菲羅斯就像影視劇裡的女鬼一樣,整天有事沒事就跑出來吓人。
薩菲羅斯對此沒有異議,事實上真正被他吓到的人,從來就隻有克勞德而已。每每一打照面,克勞德那副弓起背炸毛、沖他龇牙咧嘴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饒是薩菲羅斯這樣幾乎喪失人類感情的傑諾瓦都忍不住心生憐愛,遵循欲望把更大的絕望賜予了他。
然後,薩菲羅斯就被送回生命之流了。
這樣的行為發生了數十次,到最後薩菲羅斯覺得光是碰面就打架實在是太無趣了,他和克勞德之間應該再多一點樂趣。
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外星人的思維可以有多離譜,作為被嚴重騷擾的受害者,克勞德可以很負責任的說,他真是受夠了薩菲羅斯三天兩頭在他出現的任何地方掉毛了!他甯可跟薩菲羅斯見面五秒開始戰鬥!
克勞德越是困擾,薩菲羅斯越是愉悅。
尤其是在他重新降臨蓋亞前,便通過生命之流的全知全能窺見一身女裝的克勞德,正一臉僵硬地應付絡繹不絕指名他的客人。
薩菲羅斯在想,若是自己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克勞德面前,他一定會又羞又惱地提着六式向自己砍來吧,到時候甚至不用薩菲羅斯多做什麼,克勞德就會被身上行動不便的女裝妨礙住,搞不好還會來一個可笑至極的平地摔,在宿敵面前出糗。
可惜的是,薩菲羅斯的想法沒能實現。
他在邁步的下一秒,霎時間來到完全陌生的場所,周圍的街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實驗室冰冷的金屬牆壁。
極短時間内完成的界域轉移使得薩菲羅斯停下腳步,饒有興緻地打量這一切。
怎麼會陌生呢?
熟悉的解剖台、熟悉的落地玻璃牆、熟悉的監視器,以及熟悉的被觀察的感覺……這裡可不就是神羅的科學研究部嘛,從小在實驗室長大的薩菲羅斯怎麼可能認不出這裡。
還沒等薩菲羅斯捋完狀況,突如其來的警報聲伴随紅色高頻閃動的燈光充斥着實驗室裡,迅速而整齊的腳步聲從實驗室外傳來,薩菲羅斯施舍了一眼單面鏡的玻璃牆,似乎隔着玻璃看得見外面那群研究員慌亂無邊的身影。
實驗體突然消失不見,轉而出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高大銀發男人,研究員都不是蠢貨,一看到情況不對勁,立刻按下警報器,拔出數據硬盤,準備立刻撤離現場。
實驗室的門被撞開,五六個神羅士兵舉着搶瞄準了薩菲羅斯,大聲呵斥薩菲羅斯讓他趕緊舉手投降,否則他們将采取就地處決的行動。
換做是一般人,恐怕下意識就舉手過頭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但他們面對的是薩菲羅斯,一個完全抛棄人類身份和認同感的薩菲羅斯。
回應他們的,是迎面的銀色刀光。
瞬息間,喉嚨被切開,頭顱失去支撐點轱辘轱辘滾落地面。
士兵盡數倒下而亡。
薩菲羅斯很自然地跨過了一地屍體,走出了專門為他打造的金屬囚籠。
外面的白大褂已經不見蹤影,關于他的研究資料遍地都是,薩菲羅斯遠遠掃了一眼,便看清上面打印出來的時間——看樣子他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剛确認好這一點,腦袋忽地一陣劇痛,各種紛亂的信息流如灌水般強行塞入他的腦子裡,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
思維被不斷擠壓到一個角落,連運轉都變得無比困難,大腦漲痛欲裂,薩菲羅斯微微蹙起眉頭,努力消化着這龐大的信息量,直到混沌的大腦逐漸恢複清明。
原來如此,他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齒間溢出戲谑的音節,薩菲羅斯半掩着臉,碧綠蛇瞳自指縫空隙處投擲虛空,這就像是某種極端危險的異常盯上獵物,從幽暗深處遊弋而來,可怖的銀色巨蟒狠厲而陰郁地盯着罪魁禍首,似乎要張開血盆大口将這一切吞噬下去。
世界重疊——這億萬分之一的概率竟然能被他碰上,由此基于兩個薩菲羅斯強烈的願望使得他們産生置換反應,實在是奇妙的體驗。
這個過去的平行世界的蓋亞是聰明的,被動保護機制的作用下他無法阻止另一個世界的星球災厄到來,隻能寄希望于星球曆史的信息流,企圖靠浩瀚的信息量把薩菲羅斯的精神沖垮,讓薩菲羅斯精神徹底死亡,從而避免蓋亞自身的滅亡。
然而,這個蓋亞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被置換過來的薩菲羅斯早就成為了全知全能的存在。
這點精神沖擊對薩菲羅斯來說,頂多是阻礙了他的行動能力,需要花費一定時間去處理信息,就結果而言,蓋亞的行動注定失敗。
薩菲羅斯對平行世界的蓋亞産生了殺意,這是比自己之前所處的世界有着更為強烈的摧毀欲。
他幾乎能聽見蓋亞發出悲鳴了。
一步一個腳印,薩菲羅斯繼續往前走,迎面撞上了趕來支援的神羅士兵,他沒有分出一絲眼神,徑直揮刀斬殺。
事實上,薩菲羅斯正在思考,他确實可以直接摧毀蓋亞,鑒于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能阻止他的存在,唯一具有這個潛能的宿敵,那也不過是個幼崽而已。
是的,人類幼崽,薩菲羅斯甚至不用正宗都能輕松弄死,将未來隐患徹底摁殺在搖籃裡。
但那是克勞德啊,一個尚未被現實摧殘折磨過的克勞德,可以肆意染上任何人的顔色。
心跳漸漸加快,薩菲羅斯内心油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想法:他想要把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克勞德徹底與人類決裂,隻會滿心地崇拜着薩菲羅斯、仰望着薩菲羅斯、聽從着薩菲羅斯、乞憐着薩菲羅斯……他會讓小克勞德清楚地認識到,能站在克勞德身邊的從來隻有薩菲羅斯一人,而克勞德從來也不需要去往任何人身邊。
這不是很棒嗎。
或許這才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真正的緣由吧,是蓋亞們回應了他的願望。
既然如此,薩菲羅斯自然不會辜負蓋亞們的“努力”,他有一個絕妙至極的計劃,讓兩個克勞德都變成他喜歡的模樣。
他很期待,要是克勞德見到小時候的自己徹底淪為薩菲羅斯的人偶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光是想象這一幕,薩菲羅斯幾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喟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