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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蘭的騎術很好,駕馬的速度已然盡量迅速。
苗人鳳運足功勁堅持着沒在馬上暈過去,直到終于到了客店門口才終于支持不住地松懈了力氣險些跌下馬去。
南蘭及時拉了他一把,讓他倒在了自己背上。
她一個弱女子沒有力氣把他扶下馬,幸好店小二機敏前來幫忙扶着苗人鳳進了房間又端了熱水和傷藥來處理傷口。
苗人鳳已經将兩枚毒針取出來,然而等他叫店小二替他吸出腿上的毒血,即便許以重酬店小二仍是害怕躊躇不敢答應。
他既不願,也不可能強逼。
這時一道似水柔和又清泠泠的嗓音自那雪白的帷帽後流瀉而出。
“你出去吧。”
是南蘭開口了,得了她這句話店小二立刻千恩萬謝地退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等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南蘭素手微擡将帷帽取下了。
宛如珍藏在匣中的絕世明珠光華乍現露出了被雲紗遮擋的那張美地驚為天人的清麗面孔,霎時間隻覺滿室生輝。
見一次比一次更驚豔萬分。
南蘭看着苗人鳳,朱唇輕啟,“你是為了救我才中的毒,那就由我來幫你。”
從阿胭開口苗人鳳就已經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麼,但直到此刻那個過于不可置信的猜測才終于有了實感。
來不及理清複雜的心緒,苗人鳳就冷硬地拒絕。
“不用你來。”
他話說的有些不留情面,卻實在是一番好意,不願挾恩圖報,因為若是同為男子這自然理所當然,但男未婚女未嫁……
但他有他的堅持,南蘭也有她的堅持。
她一言不發,便徑直屈下膝伸手撫上苗人鳳的腿,但還不等她下一步動作,苗人鳳就抓住了她手腕制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并且用上氣力将她扶了起來。
卻又在察覺她微弱的反抗後怕傷到她立刻松了力,于是最後生性沉默寡言的他隻能神情嚴肅地沉聲道,
“你要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本朝男女大防極為嚴苛,女子的裸足被男子看到都有損名節,更何況是這樣親密的肌膚之親呢。
“我知道。”
但沒想到南蘭很快就如此肯定地回答了他,那張清麗出塵的素面上的一雙清淩淩的凝水杏眸不閃不避地直直望着苗人鳳。
“我早已下了莫大的決心甯願付出一切代價報此血仇,現在這仇既由你報了,那麼我也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回報你的恩情。”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這世上天經地義的道理,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和血仇之恩呢?便是萬死也不辭,這無關男女。”
“難道隻因我是個女子,你便要我枉做忘恩負義的小人嗎?”
南蘭的神情和嗓音都是清清淡淡甚至可以說容詞文雅的,可當這番話出口時卻莫名擲地有聲。
她眼底堅定和執着的神采更是熠熠生輝,光彩令人不敢逼視。
淡眉如春山,秋水盈杏眸。
明明人如其名生了一張嬌弱如蘭的清麗容貌,單薄的脊背卻始終挺直地如松似柏,雖是弱女子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
這個看起來就是江南的溫柔水鄉裡才能嬌養出的大家閨秀,此刻身上竟顯現出一種江湖兒女都少有的大義凜然的風骨豪情。
苗人鳳一時目眩神迷,為之所懾。
他不禁松開了南蘭的手腕,隻因他知道此刻他的制止不能再是自以為是的為她好,而是對她的人格和決心的貶低和羞辱。
女子亦有君子風骨,有恩必報。
盡管這仍然不代表他贊同她為報恩選擇的犧牲方式,可是他應當尊重她的這份決心。
苗人鳳一松手,南蘭便再次屈膝蹲下了身。
縱使是這般姿态由她做來卻并不顯卑微,隻覺賞心悅目,在她身上仿佛天生有種金尊玉貴裡養出來的儀态氣度。
螓首蛾眉,低低垂斂。
宛如明月清輝般皎皎的面容未施粉黛就足夠清麗脫俗,雪白玉面更襯地形狀姣好的丹唇不點而生的朱色豔豔。
苗人鳳卻并沒有低頭去看她。
他擡頭目光落在了旁邊清理傷口的水盆上的缭繞的朦胧水汽上,卻又虛浮着沒有落實不知是在逃避什麼還是怕顯露什麼。
隻是當感受到溫熱的柔軟輕輕覆上腿上傷口的瞬間。
無人知曉他瞳孔的震顫,耳尖的微紅。
以及放在椅子上的骨節根根分明的手微微用力地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