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暗暗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家夥在學校成績非常好,他都懷疑腦子是不是有點不好使。
兩人往何家走。
“周末有時間要不要去潮州玩?”
“好。”
“好?不帶你去,我倆八字不合的,我怕你從遊樂場上跳下去,到時候我書沒讀完,還得吃牢飯。”
“……”
這次西樵村的龍舟比賽是和别村比,何家樹提着一箱東西去村委會,還給祠堂捐錢,為的就是能夠獲得名額。
武館廁所,何家樹反手鎖上隔間門時,鐵栓發出令人心悸的“咔嗒”聲。玉衡的後腰抵在冰涼的瓷磚上,看着對方從牛仔褲後袋摸出那張黑色儲蓄卡,指節分明的手背上還帶着晨練時留下的淤青。
“叔叔給的。”何家樹低垂眼睫,呼吸掃過對方泛紅的耳尖。
玉衡擡手去接,指尖卻觸到對方掌心粗粝的繭。“我爸……”他倉促錯開視線,喉結在薄汗覆蓋的脖頸上滑動,“我爸的話,你别往心裡去。”
暗綠色窗棂漏進零星光斑,在何家樹鎖骨投下細碎陰影。他忽然向前半步,運動褲布料蹭過玉衡緊繃的膝蓋:“要是我的小王子被人觊觎,我也會生氣。”
玉衡的脊背在瓷磚上擦出細微響動,他笑出聲,臉上微微紅,“什麼啊,我爸從小喜歡《小王子》,所以從小也喜歡叫我小王子,行了行了,快走吧,廁所又不好聞。”
何家樹捉住他的手腕,“其實小浩沒關系,為什麼這麼怕被他知道。”
“小朋友嘛,他這麼黏你,到時候他會覺得我搶走你的,等等吧,等他好了再說。而且你們何家知道肯定讓你跪祠堂,你不怕嗎?”玉衡湊過去看他。
何家樹笑出聲,“我怕我就不是何家樹。”
“嘁,不過你不覺得我們像偷|情,還挺刺激的嗎?”玉衡輕笑。
唇紅齒白的男人歪頭看他,臉頰被潮濕地吐息包裹,何家樹猛地扣住他後頸,親吻上去,兩人陷進陰影裡,唇舌剛剛碰觸,走廊就不合時宜炸開腳步聲。
“……”
好不容易的親近被迫終止,何家樹一臉怨氣。
玉衡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何家浩搬到武館後,比之前還黏人,玉衡坐在凳子上,看在廚房忙活的他,問道,“你哥和阿龍出去買菜多久了?”
何家浩沒有回頭,答,“有半個小時了。”
玉衡應了聲,去換了身衣服。
剛出來就看何家浩喘着氣把盤子往桌上一放,“玉衡哥不是想吃蝦餃嗎。”他抽了張紙巾擦汗,手指關節泛紅,“我自己學着做的。”
玉衡頭頂又出現問号。
何家浩胡說八道地解釋,“阿龍哥說,我們要保證你的健康……”
玉衡掰開一次性筷子,夾起個蝦餃吹了吹,指着他頭發道,“我隻是想問你頭發。”
又跟孔雀開屏似的。
蒸餃皮破開的瞬間鮮香已經飄了滿屋。
何家浩坐在旁邊,玉衡又聞到一股香水味,他咽下食物,側頭打噴嚏,“你要約會去嗎?!”
陽光從門外斜進來,何家浩鬓角掉下幾滴汗,笨拙地低頭聞衣服,“我……玉衡哥覺得怎麼樣。”
玉衡仔細想,何家樹應該喜歡他這一款,很久之前就喜歡?自己以前也是留着微分碎蓋,偶爾也弄個三七分,什麼括号劉海。
不過這小子看起來好像分不清什麼親情還是愛情,不然無法解釋,現在還喜歡黏他?總結下來應該是分不清的。
“挺好的啊。”
何家浩一笑,“那玉衡哥覺得好嗎。”
飯碗裡還有半塊蝦餃,玉衡放下筷子,在少年清澈的眼瞳中,他無端想惡作劇,因為何家浩看起來太像含羞草,蹂躏一下應該挺有意思的。
跟以前的何家樹一樣,他就喜歡玩他,一本正經很想讓人調戲。
結果人家竟然當真,玉衡都不敢跟别人玩了。
“如果我說不喜歡呢。”
這個發型讓他看起來就像個傻小子,長得不太聰明。
何家浩臉上血色褪去,嘴一撅,低下頭。雙手扯着自己袖子,不知所措地睫毛顫抖,“玉衡哥。”
這看起來要犯病,玉衡趕緊收起嘻皮笑臉,“行行行,逗你的,喜歡,喜歡還不行嗎,挺帥的。”
唉,這個也不能逗。
因為捐錢的事情,何宏光特意跑過來跟何家樹吵了一架,結果自己一肚子氣回去。當天晚上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玉衡看見了一個新面孔,邱秋,何家浩的老師,也是何家樹的大學同學。
女生腼腆地朝他伸手,“你好。”
玉衡也有點害羞,“你好。”
陳若楠看着他們笑,“邱秋老師,你和玉衡哥還挺般配的,一個帥氣,一個溫柔。”
“哐當”一聲,桌上何家樹旁邊的啤酒瓶摔下來,本來喜氣洋洋的氣氛忽然因為這句話凝結起來,陳龍安看何家樹臉色,急忙轉移話題
“哈哈哈,就你有眼光。”
話一出,氣氛更加不對了。
陳龍安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何家樹斜了眼給他。
玉衡打圓場,“快吃吧,我都餓了。”他倒了杯啤酒,走到陳阿福面前,對方閃躲了下,開玩笑般,“怎麼,不會又揍我吧?”
玉衡咳嗽,“抱歉,我比較沖動。”他把酒一飲而盡。
“我話也不好聽。”他主動和玉衡碰杯。
就在這時,何家浩接到電話,龍舟的燈滅了,希望他這幾天可以趕出來。工程量很大,陳若楠他們紛紛舉手準備幫忙。
玉衡很有興趣,第二天何家浩帶他們去了秘密基地,一個全是做花燈工具的房間。五顔六色和形狀的花燈漂亮精緻,他用手指戳面前懸挂的魚燈眼睛。
何家浩笑容滿面,仿佛等待什麼。
玉衡不給面子,“醜不拉幾。”
何家樹臉跟翻書一樣,臉頰鼓起。
玉衡手下一用力,那魚燈的眼睛忽然被挖下來,他僵在原地,偷偷藏在口袋裡,“……”
他說不小心的,有人信嗎。
何家樹和其他人在搗鼓工具,他擡眸,笑看玉衡,“快過來了。”
玉衡拿了根鐵絲走到陳龍安旁邊,靠在桌子旁,凳子隻有幾個,“我站站就行。”
他看了眼專心緻志擰麻花的陳龍安,“是這樣弄的嗎?龍龍。”
陳龍安憋笑,探頭看其他人,都沒還做,“不是,我隻是玩玩。”
玉衡突然變得認真,“龍龍,我想起一個問題。”
“?”
“你站在叫龍龍,你小時候叫什麼?”
陳龍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小時候是不是叫奶龍?”
“……”陳龍安沉默,“不是。”
玉衡跟點了笑穴似的,身體往他那裡靠,“不是?你現在二十多叫龍龍,等你四十多就叫中龍,等你八十多我叫你老龍。”
陳龍安這下無語到想笑,“我的小财神爺,其實我叫恐龍扛龍。”
玉衡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想說的确,陳龍安小時候被他爸爸背着,那個畫面不就是恐龍扛龍了?
“咳咳。”何家浩看過來,準備說做花燈的要求,“那邊的同學不要說話了。”
“好的,小浩老師。”
聽他說完注意事項,玉衡動手起來,組裝後,在兔子花燈旁邊寫寫畫畫。
“……”何家樹走到他旁邊,偷偷看了幾眼。
是一個蓮花。
何家樹心裡不得勁。
虧自己還畫他了。
期間邱秋老師在花燈上畫了何家樹,所有人圍過去看,都覺得畫得很像。
當事人也始料未及,短暫表情失去管理後,轉看玉衡。偏偏玉衡還像個傻瓜,驚歎地道,“畫得不錯。”
何家樹簡直一肚子火氣上來。
他難道不明白邱秋那種意思嗎,一個女人為什麼莫名其妙畫一個男人。
這個笨蛋。
玉衡誇贊完轉身又和陳龍安做花燈,他話多得厲害,邊都聊天邊做,有時高興笑得燦爛。
何家樹看了好幾次,玉衡都沒發現他,側臉精緻得不行,眼睛和唇角彎彎。此刻的心情,他好像回到了高中,他性格不算開朗,經常坐在座位上,望着被人群圍着的少年。
“……”
正午的蟬鳴裹着瀝青融化的氣息,趁中午吃飯的點,何家樹把玉衡拽進巷尾拐角。爬山虎在鏽蝕的防盜網上投下蛇形暗影,他們交疊的影子被切割成碎片落在潮濕的磚地上。
何家樹半天沒說話,玉衡仰頭看爬滿青苔的電線,打了個哈欠。
怎麼了?”
何家樹側頭,似乎在平複自己内心的起伏,糾結得不行。
玉衡笑了,“到底幹嘛,不說我走了。”
他還想午休一下。
何家樹呼吸不穩,仔細聽還有些抖,“不是說喜歡我,你醋都不吃,今天邱秋畫的東西,你覺得她是什麼意思,玉衡,我問你,你覺得她是什麼意思?她喜歡我,你看不出來嗎?還是你不在意。”
玉衡“啊”了聲,恍然大悟地張開嘴。
“我以為她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