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了,我不舒服嗎,重要嗎?有你的下載量重要嗎?”
“卅哥我……”
“酒桌上還有人問要不要幫我打車,你看到我睡在馬桶邊上,卻興高采烈地來和我說你的下載量破5萬了,真有你的,童寬。”
“誰……誰要幫你打車啊?”
“比你更關心我的人!”
“是麼。”
“是!”
“那你是……要走了麼,不要我了?”
本來也隻是想發一通脾氣而已,隻是想吸引一下童寬的注意力,可他的一句你要走了麼、不要他了麼,陳艾卅突然像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近兩年裡,這個人腦子裡永遠隻有直來直去的答案或者解決方案,别說情緒價值了,連和自己有關的情緒都少得可憐。是不能再留下來了,他隻要工作就可以了,他連生活、連命都可以不要,陳艾卅算什麼,男朋友算什麼,七年又算什麼,七年比得上五萬的下載量嗎?
是,陳艾卅承認,童寬天賦很高,算是他們計算機系的精英了,從本科開始就自主研發一些程序和軟件,還被人買走了不少,研究生還沒畢業大廠就相繼給了他offer,但他偷偷跟陳艾卅說過,他就打算去撈幾年錢,回頭要自己研發一個APP,童寬是有些賭性在身上的,也許天才都看不上循序漸進,一步登天才是他們的追求吧。但陳艾卅隻能算是個比較優秀的人,他也隻想過一個比大衆稍微好一點的生活罷了。
當天晚上陳艾卅就拿了行李箱收拾,童寬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動,陳艾卅餘光裡還能看到他坐在了那隻髒襪子上,直到把必要的衣服都收拾完了,童寬還跟個石膏人似的定在那裡,陳艾卅大步走到客廳,把那些髒衣服、髒褲子都拿了起來,用力扯出了童寬坐着的襪子,又撿起了那隻在地上的,統統扔進了洗衣機之後,倒上了洗衣液啟動。
“以後你自己記得洗衣服。”陳艾卅說。
童寬還是直愣愣地看着地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陳艾卅拎着行李箱就走了,當天晚上也不知道去哪裡,就在家附近的酒店開了間房。躺倒在床上的時候,陳艾卅眼眶有點發熱,他覺得剛出來的的那個地方,已經不能被稱作是“家”了。
睡着前,陳艾卅關閉了互相查看朋友圈的權限,卻沒删好友,雖然之後再沒說過話,但直到今天,他們還在對方的通訊錄中。
“哦……”老警察就說了一個字,給了旁邊個警察使了個眼色,“那我們走了,謝謝你的配合,陳先生。”
“等等。”陳艾卅脫口而出。
老警察望過來的眼睛裡有疑問,也有意料之中。“還有什麼事嗎?”
陳艾卅沒說話,他剛剛已經把分手原因和老警察說了,但人好像不打算回答自己的問題。
“是要了解怎麼獲取理賠嗎?”老警察說,“意外失聯兩年确認身故,然後再去問保險公司。”
“不是,”陳艾卅說得有點着急,“他是在哪裡失蹤的?”
老警察的眼睛裡露出了些安慰,好像就在等他問出來,“在一個伐木轉保護的林子裡。”
伐轉保森林……陳艾卅心裡一個咯噔,這是自己和童寬說過的。
陳艾卅研三的時候,童寬研一,他倆是在童寬勤工儉學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陳艾卅還是學生會外聯部的部長。陳艾卅記得那天他剛帶隊參加完一個企業的公益活動回來,一路口渴得不行,跑到教育超市裡就在收銀台這拿了瓶水要付款,但那台儀器怎麼都識别不了自己的校園卡,微信二維碼也卡了,陳艾卅本來想算了,再忍忍到宿舍就好了,沒想到當時在那做收銀員的童寬拿出了自己的校園卡刷上了,遞過水來的時候還笑了下。
“請你喝吧,看你快要渴死了。”童寬有一顆虎牙,笑的時候會露出來。
陳艾卅拿過來的時候愣了了兩秒,才說了聲謝謝,他又跟童寬說加個好友吧,把錢轉給他,他說不用,一瓶水還是請得起的,解渴了就行。雖然童寬到底沒收陳艾卅轉過來的錢,但兩人還是加上了好友。
四百萬的理賠、伐轉保森林、童寬笑着的樣子。
陳艾卅突然覺得有點睜不開眼睛,他問那兩個警察,聲音有點不穩,“72小時,生還的可能性多大?”
老警察看着陳艾卅,躊躇了一秒,“兩到三成。”
“72小時後呢?”
“很難說。”
陳艾卅拿起了那張保單複印件,又問:“這張可以留給我嗎?”
“可以。”
“麻煩您把他最後失聯的地方告訴我。”
兩位警察都沒有說話。
“童寬沒有别的親人了,我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