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賈時飛懷恩弼遺珠 員外郎主局獻金喬
此日賈政由北王府回來,隻在書房悶坐了。自思家兄承澤世襲,盡自高樂。若自己發揚籠絡新人,門生遍野,桃李天下,甯成個人勢居之威,那起人焉不刮目相看,能少許多嫌隙,止爾于靜中謀亂,陷我于被動。怎奈但憑祖風,居中虔孝,母已年邁,賈琏又非親子,且也一味酒色纨绔。又有寶玉未及弱冠,又不喜讀書,甚是放心不下。然食國家俸祿,自當上撫皇恩,下耽黎民。賈政忖度一回,待換了便服,伏案拟了衙務日程畢,正要向衆清客中閑話把棋一時。忽小厮傳話“賈雨村來拜”,便命請進。
俄時賈雨村進來,拱手道:“晚生本當佳節前恭賀叨安,些許薄禮聊表賤懷,奈公務贅累,至今日方得拜谒,望恕冒昧唐擾之罪。”賈政笑道:“豈敢,先生乃内親炬眼所托,幸才結識,避遐造訪,蓬荜生輝,焉有突唐之理。”又讓坐看茶,一邊命門口小厮去叫寶玉來此。
賈雨村聞聽寶玉,隻思前番入府曾使會得兩面,見那寶玉形容舉足固然是極好,隻不甚喜與人相處的光景,未能深交。見賈政喚他,便笑道:“化見此世兄人品超俗,恐日後貴人登科及第,較世翁高祖隻争更勝之前途了。”賈政捋須笑而不答,讓茶畢,道:“先生主宰一方,為國犢勞,日理萬機,政自愧不如。”于是道出朝堂暗虞。雨村道:“世翁過慮了,時乃升平世道,何來佞庾傾軋之疑,莫若言談貴府之徒……”話到此隻掩住,因見才去的小厮後跟着寶玉已近簾外。原來寶玉恰由賈母房中出來,即便應命順腳來了,原也正思見賈雨村,可巧竟來了。
賈政見寶玉進來,才要使見雨村,那賈雨村卻早起身拱手,寶玉也見過了,又向他父親問了安,隻一旁侍立。雨村見得寶玉此次整冠例履,服飾色款周貼渾然端方不同前番所見,便道:“化觀世兄身家華裳,敢問可是大喜了?”賈政簡答:“才放定親事而已。”實則未有成親之實。賈雨村忽觸動心頭一事,道:“以世兄品貌門楣,不知哪家高媛堪敵匹配。或是……”話此隻未敢妄拟,随一笑止了,又請賈政使寶玉坐,寶玉方告了坐下。賈政料唯有此人不可惘忽痹視,便坦言道:“乃内甥女薛氏。”雨村笑道:“原來是薛家。如此想來老世翁得就佳婦,真可喜可賀!”賈政但笑不語。因素喜賈雨村出口不凡,機敏般若,故每使寶玉前來會見旁觀,與之厮摹,豈非比學堂習練死律生動且易得?乃取近朱則赤之意,又銘鑒韓愈之“耳濡目染,不學以能”之智賢明哲了,今已立室,更該下力仕途世務。
寶玉因有黛玉密書此人,便也把眼觑得細處,果見其言舉潇灑雲雨不驚,便悔先時不屑一顧,至今日有圖不得自如。賈政隻為造他二人諧機,便借口去去就來,命寶玉相陪。賈雨村忙起身請便。寶玉欲送,賈政隻使免,自出檻去了。雨村見去與寶玉相請落坐,讓一回茶畢,寶玉便道:“既得此刻恰晤,不妨直告先生,學生近來正思見先生呢,幸得今日先生親來。因日前偶聽舍下姑舅表妹說起先生,因想愚表妹自經先生親授啟師,果然才思通達,實令自愧不如。足見先生胸有海墨,堪稱飽學之士了。”賈雨村聞言不覺暗自罕異,卻口裡笑道:“世兄過喻,另化實感慚愧。世兄所說貴表親,可指的是楊州林氏小姐?才見時方值幾歲,不過童生稚趣,世人隻略識文墨,便足教習,實不足挂齒,世兄高勉。”寶玉笑道:“隻愚表妹對先生故未忘卻。且林表妹已絕雙親,回盼故土,唯先生時有感念,實可謂一故人了。”賈雨村見得寶玉忽改前情,趨己若鹜,又隻管提及早年啟蒙之女學生,因思莫若須眉男子,正當滿懷抱負,不為世途身家生有所為,居此書香詩宦展堂玉苑,彼此通情達意,造福升平,恩博雲天,竟心心念念隻關心一裙钗也哉?縱性情懶绔,亦斷不至臨時忽儀的,較常情實屬罕見。
賈雨村乃天下第一等通透之人,天賦多情,且與詩詞傳記雜書色色皆曉,共之書墨,締結久遠。早觀寶玉神色溫婉,似有千言萬語也難道盡般。回索今日所有細節,隻略沉吟間,便把當日陪送林黛玉進京至這若許年間,所有居此閨中行動瑣節,加之冷子興說起這寶玉素習,并他二人之間風情隻頃刻間竟審度悉測個明明白白。想來林公遺珠現已出落得風華絕代了。僅就其靈性已知非比凡品的,實屬造化天成之巨眼瑛璜了。思此隻略答寶玉一句:“此乃凡人因緣,實是化之萬幸。”因執茶杯泯了口茶,便起身往書案前。寶玉見雨村态度早跟陪張手的請了。聽雨村笑道:“我觀世兄此番印堂結暗,似有苦衷,不如在下略送世兄幾句話,或有可通,權作聊表今日幸晤之誼。”言畢自挽袖研墨膏筆隻一揮而就。寶玉先稱賞其遊龍書法,看寫道是:
鏡花水月地, 詩禮祥雲天。
欲識廬山骨, 但卻膏梁魇。
寶玉一見寫完,隻贊歎一番,借故忙顧着收起,謝了道:“既是專與了我的,少不得隻由我收了方好,還得要好好作了紀念。以後若有再見時,必更有好的才稱心願。寶玉幸得先生寶墨,定加倍珍重。”說話稍作吹勻墨迹,折了收起早掖進靴統内。雨村見他神色,又隻如此說動,心中所猜堪得證實,因一笑,拱手辭道:“雨村來時已久,恐擾不便,隻得就此别過,隻怕是來日複得突擾,告辭。”話音才落已奪門而出。門外賈政的小厮忙送了出去。
寶玉跟步站了門口階上,觀其去影,隻忖此賈雨村果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且下筆文潛寓駭,倒如看透人心似的。不由神馳臆測,呆了會子。便先往上房尋見他父親告知賈雨村已去。彼時王夫人也在,賈政聽寶玉進内回了話,點點頭道:“來的并無白丁,倒不怕你玷辱了人家,你倒嫌棄玷沒了自家。成日家隻知道坐井觀天,錦衣玉食竟教你也糟蹋了。今日又是一番模樣?莫若吃了錯藥了不成?”見寶玉脹紅了臉越發低了頭,隻長噓了氣,道:“你母親說的也是了,也不能一日吃了三日的飯去,如今且好想了日後的體面究竟如何能争得到。俗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還得從根基起步才是。昨日我已見過代儒,若隻象早日不安守學業,定叫你仔細!……”一旁王夫人見風隻勸。寶玉垂首侍立,隻應了幾個“是”,見已無話,方辭出,隻退出門來轉身便跑,急往黛玉處告知賈雨村所贈。
隻說林黛玉病愈,早下地走動,日裡隻善餐善食,悉心自給作養勉強藥餌,圖的後事有本待發。正吃茶時,隔窗見是寶玉進來,先把臉紅了。他二人自經直白衷腸以來,隻覺心更近了許多,早把家事看淡,唯續二人自來默契為是,共耽以臻不日團圓之期。
寶玉進門隻問:“妹妹可大好了?”因紫鵑由中作筏,故也不避。見黛玉臨桌已站起,便就桌上展示了雨村所題。黛玉一眼看過,呆坐不語。寶玉催道:“好妹妹,我是隻信服你的,才剛厮會了妹妹蒙師,方知妹妹先人早好了一步的,他的話妹妹也該講講,隻你講了才作的數。”黛玉歎息一回,自手旁書籍中翻出寶玉初贈的詩詞,使手指指點其中“欲求”“忍棄”兩句。寶玉因反複對看賈雨村此占“欲識”“但卻”的句子,隻覺竟似有異曲同工之境。聽黛玉道:“且請坐了吧。”方坐了。紫鵑端茶上來,看他二人神色隻一笑走開。黛玉道:“寶玉,你可還記得那年你和鳳姐姐遭的那場禍事?”見寶玉點頭,黛玉接道:“聽你的丫頭們說起你病中曾講過一句話,道是:從此我可不在你們家了,快收拾了,打發我走。”因憶起寶玉病中隻與常人各異,便掩口而笑。寶玉并未聽過的,但隻黛玉這樣說遂也不疑惑去。一時二人四目對望,隻彼此點頭知意,乃一同起身至書案前,不覺得同伸手向筆架,又隻意外的相視一笑。寶玉便負了雙手,請黛玉先執筆,黛玉站着伏案走筆書道:
等閑傷感伯玉涕, 妄把精神負蒼毓。
隻此住了,寶玉見句思典,忽現“天地悠悠,獨怆淚下”之鑒,見黛玉請筆,便凝思舒懷而續道:
天地公道假我綕, 悠悠此心答信儀。
二人題畢尤意趣深遠,黛玉不免又落下幾滴淚來。寶玉因使同往賈母處作陪閑話。
賈母這裡時見寶玉黛玉一處,寶玉便言語無拘無束有說有笑,若與寶钗同處時,則寡目矜色,拘謹少言,隻忖因寶钗尊重之故,不免向王夫人提道是:“寶玉已是成了親的,不若另他搬出來住,也免寶丫頭見寶玉成日裡隻顧和姊妹們說笑,心裡發悶又不好說,倒象咱們大人全不管,還由寶玉小孩子似的。就是外頭也不好聽不好看的。”王夫人早見得寶玉雖成了親,卻少了往日歡喜笑鬧,隻恐若離了園子,居住上房再隻叫日夜與書為事,小小年紀若悶出好歹來,到時也晚了。聽了這話,隻敷衍支吾幾句。寶钗早察色因自勸住了,道是:“這也是老祖宗愛惜的意思。隻我想我們這樣家裡的子弟,最是深知禮儀大體的,老祖宗很不必以我為念,原也沒有什麼。”賈母正是當着寶钗的面說說,有意套出寶钗心底,見他并不以為意,原也願寶玉時時的随心,隻怕是違扭拘謹了他。便放下這話,遂撿别話家常。寶钗心知金玉之姻隻由他始起做蛹,如今隻靜候他日再結紅妝之期,此刻自料萬妥,故隻順着上頭的意思承色,卻哪裡知道寶玉黛玉已勢以兩完心願方罷休!
隻說賈雨村時下牍任應天府不消一年,便覺于志未足。實慕榮國府具伯樂之仁德,且賈政禮賢恩博。每常思會谒,隙圖不日京地繁華栖息。又曾遭罷黜,深知官場舉足如履冰端,雖權以拜候之名入仰上儀,隻未敢輕啟妄懷之念,未料賈政先緻其虞,又忽得寶玉顔和禮待,實慰夙願。因思起林公惠義澤身,未嘗忘卻,遺孤女客居于彼,隻未知東床。見寶玉此番說起林氏小姐,神色驕矜殷切,不由心念一動。今知寶玉者,觀其外相固然如寶似玉,眉宇靈犀萬種,非可描畫,雖鱗蟒珠玉,然雍中态止,意斷一閨閣不思嫌疑,真爛漫至情至性之人了。堪為人中龍鳳,即小人妒之無據,君子觀之向善。乃得其隻言片語,生平無憾矣。寶玉今番勉強陳詞,言外有寓,借彼維我,另觀之生恻。自己恃才狂愎妄拟所思,果見他心懷疑憂。然自己所寫旨意為後生不可獨戀祖業,生求進給而别具一格,樹成新志,青貴于出自蘭。而觀彼左性由心,郁生豪門,“若心願不遂,恐日後至生極端”。賈雨村因得親近寶玉,餘香繞懷,秉其下流本性,承其天然靈透微思,因惑寶玉實有假己之想,肆忖勞頓不知所倦。隻思起初任料理英蓮一案,有負甄人,然今日寶玉黛玉當值才子佳人,莫若成其好事,暗中匡扶,了卻一樁愧腼之情,又可消除賈氏宗親後顧之憂,使得長安祥瑞,更為日後或托賴相持久遠,亦可聊舒林公政公垂幸之德。籌措以畢,心有此得,不禁蠢蠢欲動,日裡倦奈,止此勿渝了。
時當皓月臨階,信步度出檻外,仰首沐輝,自覺不負精華,遂口占五言一律,吟道:
富貴有未足, 韶華正當頭。
宇宙敏感召, 隻教長恨留。
此日正在書房聊寮案牍,班頭進來道:“城西鼓樓倒塌,引得上萬人圍觀。亭下因現妖蛇,人隻嚷說隻叫老爺看過,才敢捕殺或做處置。”賈雨村隻好更衣乘轎前往偵驗。到的西城牆邊一半坡前,皂役鳴鑼開道,人群閃出缺口,與師爺同進亭旁,見亭已傾垮,一根砥柱基連着欄杆烤樁橫倒現出根土,土壑間深測一洞,一條長且粗的大蛇,已被弄得頭頸幾斷,然尾部時有擺動。原來此亭為前朝所築,隻有兩層高,初為更漏所用,故稱之為鐘塔或鼓亭,至今早已荒廢,僅為來往之人避雨歇程所用了。因遭雨水,基下又有蛇穴,雨多滲入,便不期依着斜坡自毀了。因蛇通體白色居多,圍觀者中一幫酸文老朽雲“必有異兆”,令不可輕殺自決,又傳嚷到了衙裡。雨村近看隻覺無聊,衆人紛紛隻說“恐是吉兆”“此地必有寶物”等撰語。雨村恐衆人集此不散有誤市井,隻得命人将蛇收了帶回衙裡去。一聲令下,早有人群中遞進一個蛇簍來,隻教務蛇之人動手裝入簍中。便打道回衙。回來命人将蛇簍暫擱在院側灌木花缸内,自進内沐浴吃茶。
三日後雨村方又想起,由侍妾房中歇晌罷信步至花缸前,彎腰細看蛇簍動靜,想蛇已是死過了,因提簍慣之地上,更覺寂然無息,便大膽除了簍塞将蛇隻倒出,初隻見白花花一片,倒唬了一驚,旋思乃蛇蛻而已。正是午後,那蛇蛻映着日頭,竟晶絲微綽的可見細密紋絡,如同霓裳般了。想那蛇隻幾日大太陽下的竟是自己妄殄生靈了。不免去摸那蛇蛻,卻隻提起零星絲縷,方棄之時,忽現漢高祖斬蟒舉旗平得天下一典,遂閃念而出竅機。
日後,應天府人皆傳聞“古亭地裡現出靈蛇,蛇腹中含有顆拳大的夜明珠。”一時消息不胫而走。府衙門前駿馬彩車鸾轎,官豪富商仕宦人等絡繹不絕,宛如過會一般。衆衙役執杖約法,限制人衆,吆喝不斷。前來競相觀看的人一字排行,左出右入,逐次近看公案上赫然供放的那顆出自千年靈蛇腹中之奇珍異寶。一旁師爺案前,更擠着邀價争購的豪門子弟,珠寶巨商。師爺隻高叫:“父母官恩澤爾等,隻為義賞,何有出售之意。”如此幾日後方漸平息。
這一日入夜亥時,幾匹白駿飙然至府衙門前,遞進銜貼,賈雨村見貼忙穿戴了,疾往出迎。見面跪接了,請至内堂,請坐獻茶畢,賈雨村隻站着道:“督使大人至晚降臨,化不勝惶惑之至。敢問大人有何賜教?”那位隻眈眈威坐,不等說完,便肅目道:“應天都西方有亭,亭下有寶,早有所聞。幾經為宰主方,過人皆不曾妄動聖靈,唯爾肆意貪酷,輕取鎮方之珠!待本使上表朝堂,定予治罪!”說完輕扣響了茶杯,仰臉隻看别處。雨村聽此早明來意,反失笑了。隻負了手臨窗踱步,觑看着道:“大人乘夜私晤朝屬,隻又不知作何解釋與班方了。”說完竟自落坐,取杯慢飲。來人早吃驚站起,因未料初嚇即敗,竟自語噻。又見賈雨村泰然無束,因早知此人絕非善輩,隻與随人互通了一眼,便隻怒目拂袖悻悻然不告而出。雨村送至大門外,看着一隊人上馬隻拱手道:“賈化今夜仰睹大人風采,不勝榮幸。”說完,便命人閉門掩檻,一宿無話。
彼時又見大觀園進秋時節,橘子、李子、蘋果、石榴、棗子等各樣應季果物挂滿枝頭,好不精神!此類果子雖隻慣見的,怎奈當值祥年,風調雨順,又經人專伺調理培植,隻顯得碩果累累,煞是喜人!
賈母率衆人在園中觀賞遊玩一回,因見豐收在望,便命人不得随意摘取,隻要使耐之天然渾荷之日再興趣主議料理。鳳姐見賈母有贊風水土壤的話,便命旺兒領人趕時在園子西北角建設了一個小巧神竈,又于近郊處一個廢棄的土地小廟裡,隻将一個土地泥塑彩繪原樣請入,安置其内。賈母得知,不免誇鳳姐有心計。又帶了衆眷親上了香,使供了許多炸獻,活雞鴨。自此這裡香火備了人專照看。如此一來,家下人等往來園中皆隻望梅止渴,未敢擅動。園中諸姊妹觀此生平不期之景,獲得多少别樣趣味,也難一一備述。
寶玉是日經過李樹下,見已有蒂幹自落的猩紅的李子,便連連歎息,四顧無人,伸手往如松塔般拂面垂下的樹枝上取了幾個大且透紅的果子隻掩入襟下,由後門繞至潇湘館來。進門搭讪幾句,坐了便要茶。紫鵑以為他與黛玉又有機相商,便大做文章,支走一應房中伺候的丫頭。寶玉便使紫鵑取幹淨水來,才将襟下果子取出,倒引得黛玉恍然嗤笑。看紫鵑在拿來的銅水盆裡洗了幾遍,又伺候用方幹手巾個個擦了,後盛在一玻璃雕花盤内,林黛玉方用帕子托着果,又讓寶玉。寶玉笑道:“頭裡我已吃了好幾個的,因嘗着好才順路送來給你。”黛玉吃着又稱謝,笑道:“虧了你捎來我倒嘗了個鮮。隻是老祖宗與上房未必命取,你倒私自起這個頭,也是個不好。”寶玉笑道:“不妨事,橫豎沒個人瞧見。這會子先能吃幾個是幾個,隻怕竟當了藥的用場也未可知。難道你竟不知道那些靈山老林子的修行者,大都因食各色野果才長生不死的?”說話忽想起一事,便起身欲去,又伏近黛玉肩輕聲道:“我此番行動可稱是,千裡送鵝毛。隻為丹心了。妹妹原比我知道,我也隻好賣弄賣弄啰嗦的。”黛玉隻笑推他去,方去了。林黛玉看自己越性竟吃兩個李子,這一個還在手上還剩一半也将吃盡,盤中止留不過兩個了,一時看着果子卻隻管發起呆來。紫鵑因指别事岔開,妨他又要獨自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