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忙答應着,又向人吩咐了,回身便攙了賈母起來,一壁向外走,一壁嗔道:“我今兒如何竟違了令的,一般也有貴(桂)有原(圓)的,”賈母指了他笑道:“你到底還不伏,枉我今兒的酒令隻規矩的這樣便宜,你猴兒倒能的,倒拿我取笑。”王夫人一旁走着笑道:“鳳丫頭終究不識得幾個字,不過是娘兒們吃酒取樂罷了,也不必小氣的如此。”賈母笑道:“他那是拿我上年耽擱了收果子的話說我呢。剛好都吃了酒,不妨園子裡閑散會子,先去去酒氣。”鳳姐早命取來竹椅敞轎,幾個婆子擡了賈母聽令而行。衆人隻得陪賈母略轉了幾轉,賈母便使往回。剛隻過了省親牌坊。賈母因想起劉姥姥當日隻拿了這裡當成廟的,又思起元春來,不禁以帕拭淚道:“自今兒起,無事竟不必輕進了園子裡。”鳳姐應了“是”,衆人知意,隻齊住了聲響的随了賈母出園。
及至賈母進屋時,堂前隻見李纨早帶的人已調度規制,惦掇了人數擺好了座位小幾。各個幾上各色飛禽走獸海鮮珍馔列布,又各擺着一色舊窯小巧自斟壺,屋當中籠着炭火盆,盆水中坐着大酒吊子隻溫着酒。
胡氏近檻接了賈母進了隻往矮榻上伺候使歪下,尤氏李纨指揮安插衆人依次的坐着。賈母命先拿茶來使大家吃,又使傳了戲班來,令班主揀幾出好戲使扮了,隻在檻外丹墀上開演,衆人裡面且吃酒觀戲。
賈母命往廊下擺兩桌飯菜,隻叫各人丫頭先圍坐了吃了流水。笑道:“鴛鴦你帶屋裡幾個人也向廊下吃了酒,也是應節的意思。橫豎有你們幾位奶奶這裡伺候着,隻趕緊的吃些,再回來替了他們。”鴛鴦等答應着,互喚了齊出來,廊下指揮婆子媳婦擺好了桌椅杯盤,往廚下傳話要飯來,相請的坐着。賈母屋裡又叫鳳姐将他面前海棠小幾上酒馔拿了兩樣隻給了廊下桌上使吃,鳳姐早命人往廚下叫了酒菜,小丫頭依命端了幾碟肉跟着出來。玉钏素雲等見鳳姐拿吃的來,隻拉了鳳姐使坐了,便遞上酒請吃。鴛鴦坐着端杯笑道:“二奶奶今兒倒值了我們的差,隻該敬了此杯才得心安。”鳳姐早抓杯吃盡,又拿起鴛鴦面前筷子往盤中夾了糖醋雪藕片隻壓酒。鴛鴦奪了筷便嚷了道:“好沒臉,酒原是我們的,巴巴兒給你一杯吃也罷了,竟一發搶了我們的菜也吃了,一點的奶奶體統也沒有了。”鳳姐也佯斥的笑了道:“何時你也這樣小氣起來,象沒吃過好東西似的,這也犯着這裡隻吹胡子瞪眼的。饒我白替了你當差了。”說着話隻暗瞧了又一伸手,因取了玉钏前滿杯一揚脖的吃盡,方使帕子拭了唇便起身隻進去。紫娟琥珀等拍了手的笑道:“真真哪裡又跑來這麼個花子。”賈母等看戲吃酒,究竟也不知道廊下這等趣事。
一時酒将罄時,賈母便使撤了桌椅杯盤,因吃茶閑話,說及李绮婚事來。鳳姐此時已和李纨尤氏胡氏等外頭命擺了飯,丫頭伺候的吃過了,正門口打聽下一出戲名兒,聽見便過來笑道:“姑媽昨兒還往太太屋裡來過,老祖宗正發困,沒驚着。太太和姑媽說了這話,姑媽高興的什麼似的,還說了各色早就預備齊了,隻等親家嬸子這裡定了日子,好趕着隻娶了過門呢。”賈母笑道:“如此先要給親家嬸子道喜了。”賈母因使邢夫人王夫人先回房去,戲也使歇了命下去。又囑鳳姐回屋瞧小女芷菁,隻留下李嬸,李纨,尤氏,黛玉陪着摸牌。寶玉也便留下隻在黛玉賈母後輪坐幫着看牌。
偏李嬸至後赢了,賈母笑道:“果然親家嬸子沾着喜氣,牌也勢力起來,必是知親家嬸子這幾日要使着了。”李纨笑道:“原是老祖宗乏了,白隻撿了便宜。再者老祖宗的錢也沒見叫哪個隻赢了去,想是有心讓着的,才嬸子僥幸今兒赢了。”賈母笑道:“哪個赢錢還有了忍讓的理,可見的是诓話。”幾個人聽隻一笑作罷。因恐賈母乏了,略吃了茶便皆辭了去了,賈母鴛鴦等伺候因矮榻上歪下養神。
未想趕晚天卻隻陰暗的,竟不見了滿月在天上,賈母便另鴛鴦等往何處傳了話,隻使這裡免了晚宴,煙火諸事也隻另園子裡盡興各自頑去,隻等明晚再聽喚。
翌日天氣卻好,皆歇了一日。奈至黃昏,一家子圍坐了賈母院中兩個大大的圓桌前,桌上珍馐瓜果餅糕屠蘇擠擠滿布。院中四角羊角燈照着,前後門檐數盞的紗燈,院中甬路兩側氣死風燈挑焰通明,近桌旁也是戳燈明亮如同白晝。早幾日裡因階下擺滿了數十盆金菊花,兩張桌中間大肚瓶裡滿插着桂花應景。丫鬟仆婦隻穿梭往來伺候,院中笑語喧阗,花香酒香沁脾潤息。道不盡喜氣團圓馨和溫風阗院溢宇。稍時又見院上空東南角廊檐旁一輪滿月大如銀盆,光色彤彤,隻寂寂升高。
賈母仰面瞧見圓月便道了:“好厚實的圂月!”先便拿杯吃了,因命盡熄了院中燭盞燈火,隻叫漸往高挪動的一輪金光幽亮的渾月照着院子,當真是臘光盈盞,香芬婆娑,月足人滿,人面月晖相映,月添喜興,别生一樣空靈雅緻。大家依舊舉令吃酒,輸了的人隻叫罰了講笑話趣事佐酒,丫頭隻噤聲往來換盤上羹,一幹值夜人等未敢擅自酗酒鬥牌去。直至後更時分,眼看頭頂霁月已向西垂去,賈赦等早先回去了,王夫人方勸賈母使散了。
卻不知賈芹自經管着家廟裡二十四個小和尚道士後,又使他媽向鳳姐處讨好說和,一并将水月庵,地藏庵,水仙庵及誠内在幾處道觀也攬了。鳳姐因恐他人單力薄,早又将賈菖賈菱也添入協他。這三人便隔三差五往這些庵堂道觀裡坐鎮主簿了賬目,将各處香銀往賈珍府中賬上報繳了,又時将些米面尺頭香臘紙油等往觀庵發放,此間常日出入下來,隻得了巧撈下不菲油水的,三人倒也樂業盡職。
因往來尼庵,賈芹便看上水月庵裡新進的小尼姑智靈兒了。起先倒一心糾纏智能兒,隻想秦鐘已死,智能兒是風流慣了的,豈會久耐庵中寂落?便大膽挑逗,偏智能兒隻深念秦鐘一人,賈芹是看也不看的。賈菖賈菱先失了耐性,向賈芹道:“智能兒原是叫人偷過的下流姑子,哥哥何苦一片癡心的隻對他?且又不識好歹,隻打量我們哥兒原隻是愛吃了人剩下的一般!”話是和賈芹說的,卻隻等智能兒走過時才出口。那智能兒全無所動,隻一心團坐了誦經,眼也不擡的。
賈芹便命跟着的人出去打酒打肉,隻在常日坐歇的廂房内幾個人坐了吃酒,又命庵中小尼伺候燒茶燙酒諸事,也無人敢說他,且忍氣吞聲隻小心伏侍。
賈芹微醺,因見新進來的小尼姑名喚作智靈兒的面蓉嬌俏,身材細弱,隻比智能兒另有妩媚動人之處,說話也慢言斯語莺稚燕雛的,賈芹招手叫了往近,隻乘醉擰他臉,智靈兒低聲驚呼便轉身跑開,沒等跑到窗外,又聽喚隻得回來,門邊站立隻手腳打顫,臉憋的通紅。賈芹三個因瞧他咬了唇隻看着地上,便擠眼笑起,賈菖便使走近了嘗酒燙不燙,那小尼姑便雙手捂了臉哭了,三人好沒興緻。一時酒足飯飽便草草收拾了衣履往回去。
三日後賈芹便獨自向水月庵來,隻改換了形色面目。一襲月白明緞長衫綴襟銀絲滿繡,銀青束絲縧,白緞滿襟刺繡短馬甲,粉面漆目碧青的額鬓,足登灰緞粉底靴,随行折扇也換了淡黃水墨畫描的,又兼□□隻騎着白馬,原品貌風流,再經一心的裝扮向善,隻顯得神采飛揚,翩旋流光。到水月庵山門外,命小厮叫了“智靈兒來接”。小尼姑和師傅聞喚出來,忽見一白衣俊俏少年隻白馬上端坐,宛若三春梨花般嬌豔色豐,先失驚了低頭便念了“阿彌陀佛”,因不敢再瞧去。看老尼躬身道了生受,喚人過來齊手将馬後跟着的騾車上米面尺頭等物搬挪進去,又請賈芹進内吃茶歇腳。
老尼請賈芹殿堂香案旁坐着,命智靈兒打茶上來,便告了退向後頭去了。賈芹見小尼姑隻不敢看了自己,便隻搭腿坐着一手拿杯原在案邊頑弄杯蓋,問道:“你多早晚進來這裡?看年紀尚小,又何苦信了這裡這些呢?你竟是打量這裡能可清靜的麼?”智靈兒見此問,略擡頭卻眼看了窗外,隻泰然正色的道:“爺又何苦如此說。既出了家,也不是白進來為哄了人的。縱庵堂出了那樣醜事,正該以此為戒,莫要将這清靜之地也糟蹋了才是!”賈芹一笑點頭,道:“你有你的氣性,我也有我主意,隻是既遇了一處,終究還須斷了取舍的。橫豎我隻常來,隻怕再過些時候,你總能明白我的心意。”智靈兒聽他話說的這般,蓦然心覺一軟,要說的話也講不出口的,因使手摸了隻覺臉熱,忙隻背轉身去。
賈芹吃了口茶,随手向案上抽了兩支線香,秉正了神案正中菩薩坐像,向兩側燭台上燃焰點着往香爐中炷了,隻躬身揖了,原靠座了歎道:“原隻說菩薩是慈悲的,就該體諒了人心才是。你隻将此生給了菩薩,便也四大皆空,我瞧着倒拘泥的這般,可見是自欺欺人罷了,這又是何苦來。”智靈兒靜聽隻越發面紅心跳的,又無可言對,隻低頭呆亍。賈芹一笑道:“難為你回回伺候着,今兒爺須賞了你,方顯世法平等。”說時隻将扇墜解下撂了杯邊,見他不取,又察智能兒才走過去,便柔聲道:“你若怕你師傅知道了責怪于你,便隻将你的梳子或汗巾子手帕拿來隻與我交換了,竟隻當你我二人已出了檻外,你可不日便還俗,也一起嘗了人世風景究竟是怎樣的,可好不好呢?”賈芹一番挑逗話終使智靈兒早掌不住隻掩面扭身跑回雲房裡去了。
賈芹便道去,老尼聞聲出來相送,智靈兒早又抽身過來,隻将賈芹給的蓮形玉扇墜收起隻掩了。因随了老尼送賈芹等去,山門外站着見人已去遠,稽首扭頭隻怔怔望着賈芹去向。
自此二人由眉來眼去到偷情缱惓,纏綿了私定下終身。那智靈兒漸漸連老尼也不放在眼裡,自統領了管事,僭作香頭,功課也随他愛做不做,隻裝病,單等賈芹一來,病也好了。二人時在智靈兒雲房内飲酒谑樂。賈芹時又招了賈菖賈菱一起,隻許菖菱二人以嫂稱呼了智靈兒,倒使這二人堪羨不已。那智靈兒隻待發蓄長些邊還俗。四個人常日一處舉杯吆喝,又把言語激着智能兒。
智能兒獨見了智靈兒時,因婉勸道:“又何必招染了俗事塵非。”智靈兒早由賈芹口内得知智能兒秦鐘去事,見他
苦勸,隻冷笑了,也不搭言乃自走去。
此一日賈菖賈菱應點來至水月庵,恰到飯時,智靈兒便陪着一處吃了酒。此二人仗着品貌不俗,一時酒蓋了臉,便把言語挑逗智靈兒,智靈兒便放下臉起身道:“你弟兄也忒不成樣兒了,打量我隻是娼婦粉頭之流,竟隻錯了你們各人主意了。”說完離了菖菱二人,再不理會。
賈菖賈菱遭了奚落,面紅尴尬,自解道是“他各人同芹哥還不是那個樣兒麼?橫豎也破了戒,又假裝的一副正經。”當日隻敗興而去。這二人又恐賈芹得知了這話或惱了隻累失了此差事,便乘嫉妒生恨,因在賈芹處作言語荼毒智靈兒一番。賈菱道:“原是他各人口裡隻說什麼娼婦粉頭的話來。我們又如何得知這樣話?還隻道我們兄弟個個兒又又溫柔多情的……咱們哥們原不分彼此,隻癡心道了這話……”等等,賈芹再聽了菖菱二人此話,隻耐不住長聲斷喝了令他二人“滾!”,卻自己徑往酒家獨坐吃了悶酒。心裡隻湧了萬般滋味,又可惜隻為智靈兒花了許多銀子買了首飾綢緞相贈,隻為日後相圖,卻背了他也做起旁人的菩薩,一處調笑淫樂,一時怒沖沖尋來,手指了智靈兒一頓诟罵,自己也惱忿的雙目落淚,隻哭道:“我隻錯認了人了!”說此一句翻身便走去,再也不見來此水月庵。
智靈兒忽遭賈芹數落,罕異不及解釋,更遲一步擋住他去,自此隻是苦等。心忖必是菖菱二人首尾,欲要私下裡尋了賈芹問了他,料也是蛇足之舉,才思自家原孤苦,隻日夜流淚不止。及見了菖菱二人,他二人因正當此時隻節節把守,又拿出另樣的面目款段來,隻作出一副不屑神色。智靈兒眼見情勢急轉直下,菖菱又使話也隻搭不上,更兼庵裡蜚言謗語,心裡猶是念賈芹,心疼他遭受人心如此愚弄局設,急怒攻心便隻恹恹病卧。因素日裡仗着賈芹慣作福威,庵裡更無一人悉心照料,算智能兒近前端了兩回茶給他,也非盡隻伏侍去,智靈兒自知.難好,後夜裡掙紮下地,胡亂梳了頭,隻自縛一根素绫懸梁自缢而亡。可憐一多情無辜女孩,竟死于謗言構陷。
賈芹早不來此,菖菱二人應差隻在意賬房香銀一事,多時門也不入的。智靈兒一死,合庵皆說是非舊話。靜虛主持又值不在庵中,老尼不得主意,又怕牽連了自己,便往去報了官。
這日早起鳳姐才吃了藥,忽見林之孝家的來,将水月庵官辦查案驗屍的話回了。鳳姐聞聽驚的茶杯也掉了地上,忙使人叫旺兒先去應對,又命人叫賈琏回來商議。一時賈琏進屋,鳳姐便道:“府裡成日遣發奴才,原該早打發了鐵檻寺裡那班小和尚道士,隻遲了管,到底鬧出事來了。”林之孝家的門口站着,又複說了剛才的話。
賈琏才聽隻氣的捏拳離座踱步的道:“竟無一個頂事的,倒鬧出人命來了!把芹兒這個混賬羔子叫來!”又知旺兒已去了,也便坐了吃茶。不免和鳳姐相互埋怨幾句。
鳳姐隻和平兒旺兒家的交代了幾樣事,方見賈芹賈菖賈菱哥三個一起進來,隻門邊一字垂手站立。賈琏直看了三人兩三句話工夫,方手指了斥道:“如今那庵裡出了人命事宗,你幾個能脫滑了去?我保管你們各人心裡明鏡似的!枉你嬸子隻癡心拉扯你們,不說作了好的來報答,反倒鬧出天大禍事來了!隻往後再休想得這樣巧宗去。”
賈芹先聞聽靈姐兒死訊,早也誨省,進門又聽這話,隻忍不住淚流涕下,因挺着跪下隻低頭任眼淚落了地上,又不敢叫了靈姐兒名兒,想說話也隻說不出口,倒瞧的鳳姐不忍,反止賈琏,道了料無大礙,正說着,又見旺兒已忙忙的回來,門口站住回道:“奴才去了時,官差隻驗出原是各人自尋了死的,并不與旁人相幹。智通老尼起先還提起芹小爺名兒,見我去了方改了口。我使興兒暗給了銀子打點仵作,後結了道是他個各人已經蓄結了頭發,不耐煩庵中光景,是為厭生方自起了絕念的。又問起死去小尼家鄉親人,庵裡也說不出。我回來時,捕辦已命那兩個皂役将屍身拉去城郊野地,隻怕這會子工夫已埋了。”鳳琏聽隻相視點頭,鳳姐便向旺兒道:“你下去領了封賞罷。”旺兒叩謝,便跟了門口丫頭去了。賈琏見了這樣隻指一事也出屋去,門口又回頭指了賈芹等,向鳳姐道:“不許再給了這三個差事。”方去了。
鳳姐這裡使賈芹起來道:“你起來罷,隻管跪着仔細腿酸。我也懶得打聽晦氣話去。真真我的臉也叫你幾個丢盡了,原先你二叔隻要給了芸哥兒,是我攔在頭裡,說你很好,又看在你媽的臉上,才使你得了這流油的差,如今你們隻打了我這一嘴好的。不知背地裡弄下什麼鬼,倒跑到這裡來哭來了,早知這樣,如何頭裡不思了留着個體面?給誰瞧呢,沒的叫人惡心。去罷,衙門裡也沒事了,回去都清閑着去罷,隻怕得等到這樣事都忘了時再來想法子了。你們那好叔叔已是發了話,隻管這會子跪着我這裡哭也是不中用的了。”賈菖賈菱便依命的辭了去了。鳳姐見賈芹隻顧捂着臉方站起身,便道:“芹哥兒你也聽了旺兒才提起了你不曾?我勸你,先往你娘舅家暫躲一程,也好防了今兒往廟裡去的那幾個官差打聽你訛纏你。呦,瞧瞧,眼也紅腫的這樣,難不成那死了的姑子倒能得了你的紙錢去?想也該是個美人了,作了死還能占着你們男人的心,這樣人也合該他死,縱活着也是個難纏的。快收了罷,哪裡又少了人物呢,還想一棵樹上吊死了不成?若叫你叔叔底下聽了這裡的話,仔細他一頓窩心腳還不踹死你呢!”賈芹隻強忍着,諾諾不語,見鳳姐已無話,還抽搭着又揖了兩揖方是辭了去了。鳳姐不免又勞了神,桌邊耽了肘使手輕揉了太陽歎息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