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閑難以掩飾自己的震驚。陳院長這是摸準了陛下的脈,隻是,到底為什麼!
“陛下!”這次輪到陳萍萍失色,“陛下萬不可讓鑒查院淪落到如此分崩離析的境地啊!若真如此,臣與洛九,隻怕從此不死不休!”
慶帝卻沒再理陳萍萍,将視線重新投回桌上的奏折,輕飄飄揮手讓他們退下。
範閑忍下滿心震驚與困惑,推着陳萍萍轉身離去,在經過那鐵制的盔甲時,身後傳來慶帝帶着笑意的聲音:“你那樣對人家,不能怪人家要和你不死不休吧!”
一句話,讓陳萍萍沉了臉,讓範閑差點把手裡的輪椅甩出去。
以人心為戰場,心終将化成鬼蜮。
這一場,慶帝和陳萍萍,沒有赢家。
馬車裡,陳萍萍原本是打算聽範閑說說他是怎麼看這一局君臣對弈的。
對于他而言,洛九獨立出鑒查院體系幾乎是必然的。因為在陛下和他推洛九上前線時,是覺得以他九品上的實力會立一些功勞,可以借此平衡林相的勢力,甚至兌掉林相。除此之外,陳萍萍還希望能借洛九聲勢讓鑒查院在邊軍中打開局面。可他們都未曾料到,洛九的表現會如此出色,在軍中威望至極,功勳卓著,以至于現在根基深厚,尾大不掉。
陛下會比之前更想除掉洛九,但此戰之後,輕動洛九隻會讓軍心渙散,邊境不穩。所以,陛下一定會讓洛九在戰後離開軍隊。即便如此,洛九也不能帶着軍中威望繼續留在鑒查院,如果從此以他為紐帶,邊軍和鑒查院擰成一股繩怎麼辦?這兩者都是陛下的利器,也是陛下的威脅,絕不可以合力。因此,洛九脫鈎陳萍萍,直屬陛下,幾乎是必然。最好是洛九從此與陳萍萍反目,達成新的平衡。
陳萍萍隻是在合适的時候,送上了合适的借口,讓陛下做他本來就想做的事情。帶上範閑進宮,是為了防止萬一陛下還是忍不住對洛九的殺心,範閑作為對陛下有一定影響力的存在,可以避免這個最壞的結局。
此前陳萍萍對洛九的酷刑折磨,幾乎逼死了洛九,陛下是知道的,所以他當然會相信,洛九會設計帶人叛逃,當然會相信,洛九會與陳萍萍翻臉。陳萍萍是這樣算計的,也達成了他的目的。
但是這件事他不希望範閑知道,至少不是現在。
現在,陳院長隻希望範閑能看清君權與臣子的博弈,稍微看清陛下的為人。他希望能與範閑借此機會懇談一次,希望了解葉輕眉的兒子是怎樣的人,能做到怎樣的地步。
但慶帝的一句話毀了這一切。範閑此時隻有一個問題問他:“您到底對洛九做了什麼!”
陳萍萍看着範閑握緊在身側的拳,沒了笑影,也沒回答,隻輕飄飄應付了一句:“你為什麼不去問洛九?”說完便把他趕下了馬車。
當晚,範閑便急信送往邊境。但洛九直到數日之後才回信,信中甚至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範閑還是不知道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洛九怎樣安排了那些鑒查院的人。
距離和欺瞞,最容易産生隔閡。這樣的洛九,讓範閑感到陌生。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洛九,想揪住他的麻花辮,逼他告訴自己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