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貴族的婚禮，堪稱人生中最隆重的儀式，禮儀複雜繁瑣，需籌備之事衆多。洛九來的這天，正好趕上一出好戲，大概可以稱之為奇迹閑閑·在線換裝。

隻接親時的婚服，就有三大箱子。小範大人眼見着一箱又一箱的衣服往自己院子裡擡，臉都吓白了：“姨娘，若若，我今日還有事，就先走……”

他話沒說完，柳姨娘大喊一句：“小九攔住他！”

紅衣将軍欣然從命，用高人一等的身法輕而易舉抓住了意圖逃跑的小範大人，眯着眼笑：“伯母放心，今日有我在，定叫安之乖乖配合。”

柳姨娘大贊洛九。

範閑欲哭無淚。

——憑什麼，受苦受難累死累活換衣服的是自己，被誇懂事的卻是洛九這家夥？天理何在！

其實洛将軍也根本搞不懂刺繡和暗紋哪個更出彩，兩套紅的差不多的綢衣又有什麼區别，但是他很樂意一邊吃着零食，一邊欣賞好友可憐兮兮的苦瓜臉，覺得今天出來得真值。

範閑換了無數套婚服，才終于選出了讓柳姨娘和範若若同時滿意的幾件。洛九在其中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貢獻，不過他的建議通常被兩位女士同時否決。

“哎呀，閑兒這麼快就試好了，還有一箱常服沒有用到，正好是紅衣，小九與閑兒身量仿佛，不如你來……”

話音未落，原地已經沒了紅衣青年的身影，遠遠留下一句話拖着長長的尾音：“伯母叨擾了，時辰不早，我先告——辭——了！”

小範大人隻恨自己輕功不如好友，還被這過緊的禮服内襯絆住了手腳。他眼珠一轉：“姨娘，我看這一箱就給九哥留着，等他下次來了再試。”

柳姨娘覺得範閑的提議極好。

另一邊，洛将軍腳底抹油跑得飛快，卻不想這麼早便回慶廟。他去了一家客棧，“龍門客棧”，範閑開的。

春闱一場，小範大人收受賄賂重禮無數，就擺在家門口的架子上。科考結束後，他沒理會朝中的彈劾，請戶部同僚上門，幫忙核對了禮物總價。

在此前走私案的調查中，範閑早和戶部的幾位郎中打成一片，大家很樂意幫這個小忙。等确認了禮物的價值，小範大人大張旗鼓地将這些禮物換成了銀子，用這巨額銀兩在考院附近盤下一片商鋪，改建成一間客棧。

這家客棧專為那些之前路邊搭涼棚或者直接席地而眠的考生準備。憑一篇策論可免費住三晚，在客棧食肆中端盤子或刷盤子一個時辰，可免單這三天的餐食。客棧食肆對外營業，盈利全部用來支持參加科舉的困難考生。

這一招有力回擊了此前貪污受賄的彈劾。加上那些奏折遞上去沒得到慶帝半點回應，小範大人悠然準備着帝王欽點的的婚事，朝臣們自然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彈劾越來越少，風波逐漸平息。

龍門客棧食肆請的廚師是“大口吃肉”餐館的大廚帶出來的徒弟，菜品也都是洛九愛吃的。甚至“龍門客棧”這個名字，還是洛九和範閑一起定的，既是他們往日記憶的餘音，也取魚躍龍門之意，招牌是洛九提的字。

“洛将軍，這是您點的秋月白。”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服務員端上了酒壺。

“謝謝。”洛九并不意外被認出來，畢竟京中不認識他的人也不多了。他自斟自飲，一個人風卷殘雲吃光了兩大盆米飯和六盤菜。

兩日罰跪中他水米未進，今天在範府怕好友看出不對，也不敢多吃，此時終于飽餐一頓，大覺痛快。

那個服務員本以為洛将軍點了這麼多菜，是個鋪張浪費的客人，等見到一桌光溜溜的空盤，沒有忍住，連抽了幾下嘴角。

洛九見他被自己食量震驚到表情管理失控，不由失笑：“閣下是春闱的考生吧？敢問高姓大名？”

他看這人端茶倒酒還沒自己熟練，指間有握筆留下的繭子，便猜出他不是全職的服務員，而是兼職的考生。雖然春闱已經結束，但不少窮困的考生返程的路資十分緊張，留在此處勤工儉學一段時間也正常。

圓臉的憨厚書生深深看了一眼紅衣束發的美貌将軍，不卑不亢拱手一禮：“學生泉州楊萬裡。”

輪到洛九挑眉：“你是範閑的門生？”

“是。”

這個人挺有意思，雖然拜範閑為座師，但看起來對老師最好的朋友态度并不熱絡。

洛九也不問他為什麼考中了還在這裡打工，隻是饒有興緻地邀請：“你馬上就下班了吧？不知我能不能請你一起喝一杯？”

楊萬裡眼中露出疑惑，似是在問，洛将軍如何知道他快要下工。

這個年輕人真好懂，也不知道之後要怎麼混大慶的官場。洛九忍不住又是一笑。他完全不記得一年之前的自己比楊萬裡還要好懂，在範閑面前和透明的一樣。更不覺得自己把對方想成年輕人有什麼奇怪，明明他自己看起來更年輕些。

“龍門客棧食肆給考生的崗位都是整點上下班，以一個時辰為限，若要兼職超過一個時辰，則要寫明緣由提申請，我看過名單，上面沒有你的名字。”洛九解釋道，沒有掩飾自己對客棧規章的熟悉，畢竟這是他和範閑一起制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