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傾疑惑地眨了眨眼。
奇怪。
他記得自己跑了好遠好遠,才來到這家酒吧裡喝酒。
都跑了這麼遠了,他居然還能在舞台DJ的話筒裡聽到季洵的聲音。
如果剛才是幻覺,那怎麼會現在又看到季洵在離自己這麼近的距離對自己說話?
連他手掌的觸感也這麼真實。
方傾于是沒敢說話,怕自己一開口,眼前的季洵就煙消霧散了。
他隻是迷茫又新奇地看着季洵的臉。如此細緻地打量着季洵,像是從未見過見他一般。
那被甩飛的人穩住了腳步,氣哼哼地又走了回來,嚷道:
“哎,那男生!你跟人小哥哥什麼關系啊?你管誰找他搭讪呢!”
方傾一哆嗦,立刻以為是魏宏哲或者方靓影手下的保镖來了。
于是急忙否認:“我倆沒關系!隻是大學同學。”
不論喝醉了沒有,也不管是誰打聽,問一百遍也得說沒關系。
聽到方傾這句回答,季洵原本就沒剩多少的耐心終于告罄了。
他抿緊雙唇,幾乎有些強硬地掐住了方傾的下巴。
季洵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笑意。
“沒關系?”他看着方傾的臉,一字一頓地重複。
“不可能。”他單手将方傾按在懷裡,眼神冰冷地剜了眼那個人:
“我是他男朋友。”
方傾被他锢的難受,在他懷裡小幅度地掙紮起來,拼命搖頭。
季洵隻得松開方傾仍舊讓他在椅子上坐好,雙手按住他的肩。
見方傾否認,那人當然不肯善罷甘休。況且此時已經有幾個看熱鬧的停下了跳舞的動作,朝這邊看過來:
“光說沒有用!”舞池吵鬧,那人沒聽到季洵對方傾說的話。
他以為季洵隻是來接方傾,看到自己伸手才順便見義勇為的普通直男同學,于是就虛張聲勢地挖苦他:
“有本事,你當着我們大家所有人的面親他一下!那我們就信了,你是這個男生的男朋友!”
“要不然……我跟人家聊天,你就别多管閑事!”
然而季洵再也不想搭理這個讨厭的人了。他匆匆結了賬,左手抄住方傾的膝蓋,把人抱起來就走。
舞池的燈光時而猩紅,時而慘藍,打在兩個人的身上。
到舞池之外,季洵把方傾放下來,架着他出了門,在街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方傾渾身疲軟。就這麼着,還一直用胳膊軟綿綿地把季洵往旁邊推。他現在知道季洵是真的來了。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行不行我煩死了啊啊!”
季洵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威脅地晃了晃。剛才提心吊膽了那麼久,現在眼神也不由得兇狠起來:
“你剛才那叫一個人嗎,嗯?”
“方傾你說話!你剛剛那樣,在那裡喝酒的時候,叫一個人嗎?”
方傾被問糊塗了。他根本沒注意到别人的存在。
見方傾一點反應沒有,季洵氣得咬牙:“方傾,方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啊!”
“我知道你不開心。你不待在我身邊可以,但你能不能最起碼,先自己照顧好自己!”
說罷,他再也顧不得旁的。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方傾。
單手用力扣住方傾後腦勺将他退路堵死,整個人像發了瘋一樣壓着他就吻了上去。
驚訝至極,方傾倏地睜大了眼睛,随即痛苦地皺起了眉。
季洵吻的很瘋狂甚至殘忍,毫無浪漫可言。他在如噬咬一般的吻裡宣洩着濃郁的情感,宣洩長久以來不得已而積壓于胸中的情緒。
孤獨,擔憂,無助,嫉恨……
漫長的思念,以及入骨的渴望。
唇舌碰撞,啃噬。他瘋狂地掠奪着,向方傾袒露他對除他之外另一個靈魂的,無比脆弱的渴求。
掌心從額頭撫摸至鬓角,最終手指顫抖着掐住方傾的下巴。固執而蠻橫地索取,就是不讓他離開。
與此同時,根本來不及控制,季洵的眼淚潸然而下。
感情流露的瞬間,正是人最脆弱的瞬間。
此刻季洵拱一拱手,以靈魂跪在了地上,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當做了這場激吻的祭禮。
雙手奉上。
方傾的唇被咬破了。他因疼痛而皺起眉的瞬間,感到什麼熱熱的水滴在了自己的臉上。
一滴,兩滴……連綿不斷,在他的臉上肆意流淌。暖和的夏風拂面,吹過臉龐,方傾卻隻覺得冰涼。
忽然,他明白了。
明白的瞬間,方傾酒醒了大半。他伸出手指,試探着去摸季洵的臉。
溫柔地抹掉他眼下的淚。在唇舌之間感受到他激動的戰栗,也聽到他每一縷近在咫尺的哽咽。
方傾閉上了眼睛,開始溫柔地回應季洵,對他猛烈而瘋狂的啃噬予取予求。
舌尖主動回應着季洵的索取。張開嘴巴的瞬間,方傾向他敞開了自己的靈魂和藏匿了許久的情感。
你可以撕咬,可以任性,将我拆開了吞吃入腹也沒有關系。
無論是狂暴,嫉恨,還是任何層面的渴望……我全盤接受。
亦在此,向你奉上所有謊言之下,我傷痕累累、卻仍對你持有不滅渴望的靈魂。
到梧桐酒店開房間的時候,前台的小姐姐擡起頭,在鏡片後面眨了眨眼睛。
那神情,就好像她曾經見過這兩個人一樣。
“會員卡有嗎?”
季洵搖頭:“應該沒有。”
“噢,”小姐姐于是低頭,默認是自己看錯了:“那就兩個人的身份證吧,都來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