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
季洵雙臂抱着方傾,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頭一跳一跳地疼,像某根神經線在過電般。随着回憶不斷湧入,季洵的額頭上沁出層冷汗。
然而這次,記憶終于不再是零散的畫面了。
他想起了這整個過程。
“我想起來了,”他趴在方傾的肩頭喃喃:“我整個地想起來了,我能完全回憶起那天的事情了!”
“真的?”方傾不敢相信地睜大了雙眼,臉色也有些蒼白。
他抓住了季洵的手:“你現在還好嗎?要不要趕緊坐下歇歇?”
“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季洵解釋道:“每次記憶恢複的時候,頭都會有點疼。”
他這樣對方傾解釋着,忽然想起來那次去醫院時醫生說的話。
那個瞬間,季洵幾乎在眼前看到了條起火星的閃電,霎時間照亮了他腦海裡的整個視野。
他抓着方傾的手,帶着他重新在毯子上坐好,随後神色冷靜地開口:
“方傾,”他叫着他的名字,抹了把額頭上沁出的冷汗。聲音非常鎮定:“我好像知道為什麼了。”
“為什麼有時回憶起來的是零星的畫面,有時候則是整個片段。”
方傾神色一驚,急問為什麼。
“那次你陪我去醫院的時候,醫生曾經有過一個猜測。”
他說着,兩手輕輕按在方傾的肩膀上,深深地看進他的眸中:
“她猜測說,我的記憶并沒有丢失,隻是檢索過程發生了中斷。現在看來,她說的都是對的。”
“她還說,我的愛人,就是我記憶與認知的連接點。”
方傾盯着季洵的眼睛,神情古怪地笑了聲:“不會吧?”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時候,你才剛認識我。失憶後剛認識。”
“你也說了是失憶後,”季洵微笑:“那為什麼不能是重逢呢?”
方傾的嘴唇有點哆嗦:“你、你那個時候就知道……!”
“我直覺你是,就說了。”季洵承認道:“雖然沒有憑據。好了,繼續說記憶檢索的事。”
季洵喘了幾口氣,感覺自己的頭疼好些了:
“有了她那些話,我猜測,在我腦中所有和你有強關聯的記憶,都能慢慢想起來。”
方傾半張着嘴,很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仿佛不能相信這個說法,神色震驚之餘隻覺得離奇。
“但是……”他皺皺眉,一臉不可思議:“但是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季洵實話實說:“但你記不記得我之前說過,說你是我在車禍失憶後,唯一覺得眼熟的人。”
“……記得,”方傾點頭:“但當時我情緒不太好,就沒有細想。後來覺得确實有點奇怪。”
“所以我後來就懷疑,你是不是為了安慰我……”方傾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季洵明白他沒說出來的意思,笑着搖了搖頭:“我當時為了待在你身邊,确實說過很多謊話。這一點,我向你承認。”
“但是可惜了,這句話是真的。所以不管怎樣,你在我的記憶裡的确是不同的。”
說道最後一句,季洵輕輕捧起方傾的臉,指腹摩挲過他柔軟的臉頰。
“所以你還記得,我們倆有什麼特别的記憶嗎?”
他雖然這樣問着,卻悄悄低頭,趁着方傾思考的時候緩緩湊近了他兩片柔軟的唇。
在兩人的唇隻相距寸許距離的時候,方傾忽然開口,濕熱的呼吸拂過季洵的臉:
“你那把吉他。”
季洵聽見“吉他”兒子,臉色一變,立刻停了下來:
“什麼?”他問他。
“我說,你那把吉他在哪兒?”方傾說着,抓住了季洵捧着他臉的那隻手。
方傾平心靜氣道:“季洵,我或許得再聽你彈一遍那首吉他曲了。”
聽他提起這個,季洵當即瞪大了雙眼:“不會吧,方傾?你為什麼想不開要聽我彈吉他啊?”
好好,整段垮掉。
“好了,”
方傾說着,在琴室那架鋼琴前的琴凳上坐好,以目示意季洵可以開始了。
“彈吧。”
方傾的行李箱就放在教室外面,此時正是傍晚時分,窗外的天是淺淺的灰藍色,遠處的雲裡有一絲橘色和紫色的光彩。
季洵坐在一把搬來的凳子上,有模有樣地抱着剛借來的吉他。
他不自然地晃了晃身體,讪笑兩聲,再次開口說話時,舌頭難得的有些打結:
“真、真的啊?”他問。自從剛才說起要彈吉他開始,他已經反複地向方傾确認過無數遍了。
以至于現在,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傻乎乎的:“你真聽啊?”
看季洵臉上的表情,他簡直巴不得希望方傾回答說“算了吧。”
然而方傾雙腿交疊,很放松地坐在琴凳上。他雙手合于膝蓋之上,神色認真又十分專注,連手機都扔到了一邊不管。
“那當然。”他幹脆道:“沒事,你就直接彈吧。”
季洵扭頭看了眼窗外,沒借口也硬要找點借口:
“呃,你确定是這個時候?我們不是一般都晚一些才……”
“就是這個時候。”方傾鐵面無私正襟危坐:
“你當時非拉着我在晚飯前過來,說彈吉他得有陽光才好。”
“好了,快彈吧,”方傾也看出來季洵在故意推三阻四了,歪歪腦袋,頗有些看好戲似的笑出了聲:
“再晚太陽就下山喽~”
“唉——”一首吉他曲,把這位校草兼年級第一愁得直歎氣:
“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想的,彈這麼難聽還來找你。”
他說着,緊張地看了眼琴譜。随後手指撥動吉他的琴弦,開始彈唱那首他在失憶前練了好久的曲子。
“……
能同途偶遇在這星球上
燃亮缥缈人生
我多麼夠運
無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從沒再疑問
這個世界好得很
……”
吉他或許彈得不好,但季洵的聲音條件很優秀,加上富有感情,所以無論是念法語還是唱歌都非常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