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沉默不語,臉色沉的吓人。
玄英所說他不是沒想過,隻是勝算沒有,蚍蜉撼樹,劍指天道純屬癡心妄想,自取滅亡,軍隊還沒集結一道雷劈下來全軍覆沒。
玄英锲而不舍勸說道:“現在的上清天烏煙瘴氣,比不得四象在位時。天尊在上神階品之上新定三階,待遇截然不同,一衆神仙為求升階不惜代價,偷工減料,僞造功德,懶惰怠工,已有憤懑不平之聲。”
“我們要做的隻是點燃火種。”
難怪天罰都落得不及時,監聽下界的神仙怕是搓了幾局麻将了,才縱容他們随意提及四象。
落衡疑惑道:“這麼多有志之士,找我做甚?一個繡花枕頭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吃的多還是難養。”
玄英輕笑:“八哥你太妄自菲薄了,現在坊間你的信徒最多,家家供奉花神像。”
落衡伸手止住她的話:“诶,打住,受供奉的那是花神,我是小仙,亂扣帽子,還嫌我的僭越之罪不夠大。”
“可他們敬佩的是你。”玄英靠近他,變戲法似的取出一株白茉莉,純潔無瑕,“這株花來自南山,半個月前一場大火焚盡山上一切生靈,草木凋敝,可就是因為你,救了一座山,救了一城百姓。”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是你的能力,也是你的聖心,這就和那些自诩清高的神仙不一樣。你的心裡有芸芸衆生,雖然嘴上把自己說的尖酸刻薄。”
落衡一愣,他明明是為了幫燕回,不讓他那麼愧疚難受,怎麼傳出去就是普渡衆生、正義楷模了?
玄英一拳錘在他肩上,想說的話一次性倒個幹淨,終于露出原來一點俏皮:“怎麼樣,有沒有改變主意?”
落衡接過茉莉:“你是想扶持齊榕上位,舉全國之力擴大勢力?是個方法,就是麻煩,人間這些爾虞我詐、朝野紛争亂的很,我沒興趣。”
他去推玄英出去,被她扼住手腕。
“八哥,這些事我來,你就隻管幫我打打架,酒管夠,剩下你随意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門一關,誰也找不到。”玄英沉下聲音,“神瑛台就能保住。”
落衡一愣,他還是不能拿神瑛台衆人的命開玩笑。
玄英一笑,她已經勝券在握:“八哥,齊榕的案子是不是可以接了?”
落衡歎口氣,無奈一笑:“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幫你一次。先說好,以後的破事我一律不管,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玄英微微一笑,腰挺得筆直,嘴上應着好,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下次找他就軟磨硬泡,大不了再用神瑛台威脅。
她已經把他的軟肋拿捏死死的,表面上高高挂起,實際上最重情重義。誰人關心他一時,他便能豁出性命一世相護。
隻要神瑛台一日在,他就是一把永遠可以驅策的刀,鋒利尖銳,隻向外。
玄英拉開門,陽光迫不及待地撒下一條光帶,浮沉萬千。
那一刹那,他好像懂了“和光同塵”的意思。
玄英對他眨眨眼:“八哥,你女裝真好看。”
“小兔崽子!”
玄英扶着太子妃離開,對他招招手:“八哥!合作愉快!”
不是後會有期之類的。
落衡随意擺擺手,算是說了再見。
這丫頭,三年不見,翅膀硬了。
還沒喝口水,燕回突然道:“冥界我和你一起去,現在不隻是師父的事,我不能置身事外,神瑛台也不能。”
落衡被嗆道,咳的臉通紅,一瞥燕回,跟站樁一樣,眼睛熾熱地盯着他,等着下文。
他翻個白眼,也不知道幫他順順氣。
咳夠了,他清清沙啞的嗓子道:“我幫忙有我的理由,再說我也是神瑛台的人,下趟冥界舉手之勞,你一個凡人去純屬添亂。”
“還是說——”落衡杯子還沒送到嘴邊,靈光一閃,沉下語氣,“你想監視我?”
燕回沒否認也沒肯定:“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冥界未知變數太多……”
落衡杯子砰一聲砸在石桌上,茶杯不堪重負,英勇就義。
砸完了落衡就後悔了。
燕回失憶不記得與他的過往,自然會帶着長久建立的信任一起消失,對陌生人心懷芥蒂是人之常情,他生哪門子氣。
無理取鬧……
燕回也被吓一跳,察覺到他情緒不高,有些安慰意味道:“我會盡可能相信你,到了冥界全聽你的指揮,絕不添亂。而且……你的傷需要小心照料。”
落衡敏銳捕捉到燕回說的是他的“傷”,不是他本身,合着還是拿他當個麻煩多事的患者。
可那雙眼睛他還是拒絕不了。
他扯出一個笑,假的不能再假:“好啊,那就拜托燕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