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擺弄着碎片，不小心劃破指尖，血珠被他随意一抹，若無其事地繼續拼湊：“要帶上你，光我一個我還不夠，得拉個墊背的——嗡嗡，去叫花盈來。”
嗡嗡還沒挪步子，院子裡一陣風起，花盈就站在樹下，盯着他笑：“這才片刻不見就覺得過了好久，小落落，想我了？”
落衡覺得毛骨悚然，仿佛那笑是淬了毒的，用臉甩給他一句：“滾。”
花盈臉皮厚，往他這貼：“叫哥哥來什麼事，喝酒品茗還是聊天，暖心陪伴，治愈你的每一個傷心時刻。”
燕回眉一皺，他很不喜歡這個輕浮浪蕩的花先生。
落衡輕飄飄看他一眼：“你的舌頭和你的關系真好，形影不離的。”
吓得花盈捂着嘴往往旁邊躲，看起來落衡今日心情很不好，逗兩句就暴露了本性。
落衡去撸藤環，花盈趕忙去攔：“我錯了我錯了，祖宗，這個你好生帶着，就是生命檢測的法器，加上個傳喚器，你一叫我，我立馬就到。”
落衡嘴角一抽：“哦～怕我死啊。”
花盈眨巴眨巴眼：“話雖如此，但你可以理解為我擔心你。”
落衡翻個白眼。
燕回忍不住打斷他們的你來我往，懷疑道：“我們真的要帶上花先生去冥界嗎？會不會太危險了？”
會不會不靠譜……
落衡裝沒聽懂：“不會呀，此行非他不可。曼陀羅華十幾萬年前是人冥界使者，天生有着打通陰陽的能力，雖然幾代傳承，術法幾近失傳，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開個縫隙還是能做到的。”
花盈理理衣服，高昂起頭。
小辛耳朵一豎，激動道：“是水月洞天的曼陀羅華家族嗎！傳聞他們避世不出，自成一派，仙術卓越，得上清天青睐，全員皆是上仙階品！竟然有幸見到了！”
嗡嗡疑惑道：“全員上仙？那豈不是剛出生的小娃娃也是喽？這是出生就比一般人領先十幾萬年啊！都是命怎麼差别這麼大。”
落衡專心粘杯子，掃一眼花盈得意的樣子還是覺得髒了眼：“你那脖子再擡就該斷了——生來仙胎不過是比尋常修道之人在特定的年紀有道劫，記得沒錯的話是三千歲，順利通過的飛升，失敗的自認倒黴。”
“那豈不是小小年紀就要吃修煉的苦，都沒有童年了。”嗡嗡搖搖頭道，“果然沒有人的命是一帆風順的。”
眼看着名門望族的形象轉了彎，急忙挽回道：“這都是天恩，激勵我們刻苦修行的，也就是幾道雷，頂多在床上躺半個月，吃嘛嘛香。誰不想幾千歲就是上仙階品呢，天上地下多少老道等着名額排不上呢。”
落衡無情拆穿道：“半個月？我記得你三千歲飛升時都是塊焦炭了，花家十二位長老廢了大半輩子修為才救回來，日日靈力溫養，你還好意思說。”
花盈急得原地亂跳：“你少說兩句，你以為你就風光……你……”
他啞口無言，那位飛升時着實風光無限，那有八百歲嗎，還是個紮小辮的娃娃，衆目睽睽下挨過三道天雷還能站着，青龍神尊當場就許諾來日收他做首席弟子……
那時的他擠在人群裡，從縫隙裡瞥花冠簇擁的年紀最小的上仙，他那時就立誓要超過他，可他年紀大，早就過了八百歲，一千歲時自大妄為覺得時機成熟，擅自引雷，不料劈了一片樹林，還是那人來救的火。
硬生生拖到三千歲，他提前曆劫的願望還沒實現，就在自己的生辰禮上劈得不成人樣。
那年有他墊底，多少小孩沒因飛升樣子太慘挨罵。
同年，那人又飛升了上神，狼狽了一些，起碼身上破了口子。
三千歲出個上神，四象親臨。
那是曼陀羅華族最風光的時候了……
小辛抱着竹簡忍了半天沒忍住，竄上去一臉崇拜地望着花盈：“你姓花！那豈不是這一代的曼陀羅華族長！”
花盈正出神着，被這一嗓子下一跳，下意識反駁道：“不是啊……”
“那就是族長他兄弟！書上說曼陀羅花家族有風花雪月四氏，族長之位輪換，上一代是風春和，這一代要到花家了，可否引薦一下！”
李忠也貼上來：“沒想到神瑛台是塊風水寶地，各種大人物都見到了！”
嗡嗡拉拉他的袖子：“那你是不是很有錢？”
一下子被簇擁着，花盈很是不适應，臉上一紅，慌忙擺手澄清道：“不是不是，這一代早就定下是風家長子風禾……”
李忠不明所以，怒氣先行：“這風家好不識規矩，占着族長之位蔭蔽自己兒子，好生不公平，兄弟挺你。”
大力倒還想着講規矩：“四族牽制既為古禮，就不能輕易改變，聯合其餘家族長老反對獨裁，可行？”
風向越走越偏，花盈本想裝裝，沒曾想爆發成對風家的口誅筆伐。
“不不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高聲蓋住你一言我一句的出謀劃策，“風家這一代确實出了個頂天立地的人物，八百歲上仙，三千歲上神，整個上清天都翻不出第二個，絕無僅有，天姿卓越，族長之位理應能者居之。”
嗡嗡一驚：“三千歲的上神！莫不是上輩子投胎沒忘幹淨，這修為進步速度太快了，不吃不喝不睡也沒這麼多時間修煉啊，真不是一般人。”
花盈去看落衡的神色，卻發現他和一堆碎瓷片較勁，頭也不擡，仿若話題中心不是他一樣。
“燕回你看，我拼好了！”落衡欣喜地下意識回頭去找燕回，卻撲了個空。
這才想起來燕回不會再站在他身後，默默看着他玩鬧。
坐在一旁看醫書的燕回眼皮都沒擡：“破鏡就算重圓也難回到最初，毫無意義之事。”
像是一把刀狠狠紮進皮膚，落衡呼吸一滞，隻覺得鼻頭一酸。
他慌忙轉移注意力，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狼狽。
見過他所有不堪的人不會再為他撐傘。
他強迫自己融入一旁歡快的氛圍裡：“三千歲的記錄想必已經被打破了吧，我記得上一代族長當家時已經逼近這個數字了。”
花盈嘴角一抽，不敢再盯着落衡，轉去看玉蘭：“說來慚愧，風公子是我族飛升的最後一個上神……”
落衡一驚，手一碰，剛拼好的茶杯又塌了，摔得更加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