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腳步一頓，握着燕回的手不由得一緊，他擡頭一看，見低沉的烏雲自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寒鴉悲鳴，杜鵑啼血，百獸震惶，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

一道遊龍般的閃電劃過，照亮衆人驚恐的臉。

那位老仙噤若寒蟬，全身哆嗦兩下無力癱倒在地，不住磕頭：“天尊降罰，吾命……休矣！”

衆人頓時亂做一團，不少人召來自己的雲駒、坐騎，慌亂逃命。

一時之間，天地混亂。

雲駒還未完全升空，天空上盤旋的鴉群的紅眼死死盯着他們，上千隻黑鴉似一股黑旋風刮來！

從天上掉下一些零零散散的機械原件，還有……碎骨頭……

沒人敢再動，跪倒求饒的人越來越多，隻剩下嗚咽求饒聲。

血色染紅半邊天，透着一股詭異的朱櫻色。

落衡不合時宜地輕笑出聲：“滅頂之災，湮滅之刑。這位天尊是不是隻會這一招啊？”

他試圖掙脫燕回的手，那人卻把他攥的更緊，骨頭生疼。

似是在警告他的大逆不道，一道雷光迸發巨大的光球，在黑沉的天幕上樹形蔓延，徑直劈上遠處一顆巨樹，瞬間火光迸發。

“湮滅之刑？！四象都逃不過的刑法！”

“死定了啊！和我們沒關系啊！”

“對對對，都是風禾的過錯！我們隻是下等小仙，對尊上忠心耿耿啊！”

“尊上殺風禾一人就行！修行不易，放過我們吧！”

……

湖水凝滞，天地碎裂，乾坤颠倒，狂風拔地而起，卷着根基不穩的小仙扔上千仞的高空，久候的鴉群餓狼一般撲上……

“傳送陣用不了！我們跑不了了！”

“都是風禾，不敬尊上！”

“罪人該死！”

……

人群的崩潰大哭轉為對落衡的謾罵，從開始的“該死”，到後面的不堪入耳。下流的詞句從上仙口中源源不斷冒出來，他們的嘴臉在亂風中扭曲。

燕回氣不過，踹飛偷襲的幾個小仙，怒指衆人：“他未害過你們任何人！湮滅之刑發動也非他所願！你們……”

落衡拉住他的手，近乎溫柔道：“諸位想罵就罵吧，反正都得死一塊，以後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裡是水月洞天！曼陀羅華要對我們負責！”

“對！曼陀羅華要救我們！”

“不然，史書罵死你們！遺臭萬年！”

……

落衡輕笑，眼中流露譏諷：“是非對錯由後人評說，史書上也不知道會不會一一留下諸位的名字。”

一時間，人群鴉雀無聲，在淩亂中撕下自己的衣服，咬破手指寫自傳。

主台上隻剩下兩人，梁康瞧了眼混亂的場面，輕聲問道：“夫人，這就是你的方法嗎？可有為自己留後路？”

素女一笑，嫣紅的唇色在暗色裡愈發紅豔：“族長是在問自己的生路吧——沒有，一起迎接死亡吧。”

“瘋子。”梁康低聲暗罵，掃了一圈沒在人堆裡找到梁逸興，想了想轉身離場。

他想着，憑他上神之力撕裂個口子逃出去還是有可能的。

花盈躲着慌不擇路的衆人跑到落衡身邊，見他還是一臉氣定神閑，心裡覺得有了安慰：“我們要怎麼做？”

落衡瞪了瞪眼睛，有些驚訝：“你問我怎麼做？青龍神尊都沒逃出去的陣法，我會有辦法？”

小跑來的風華和雪清漣也是一驚，災難降臨的那一刹，他們不約而同地相信那人一定會有辦法。

月寶抱緊風華的脖子，害怕地把自己的臉埋在哥哥身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感覺到哥哥姐姐是從未有過的慌張。

他小聲啜泣：“哥，我們會死嗎？”

風華揉了揉他的腦袋，穩下氣息道：“不會……”

落衡對上風華的眼睛，卻讀到了一句話：“哥，我們會死嗎？”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說同一句話：“我們會死嗎？”

眼睛被一隻手蓋上，他疑惑道：“嗯？燕回？”

燕回和他十指相扣：“我們去找個好點的墓地吧。”

哦，對了，隻有燕回沒有用求救似的眼神看他。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燕回拉着他逆風奔跑……

芳草地被踐踏得肮髒，大地開裂，殘花敗柳，樹木被卷上天穹被饑不擇食的鴉群吞噬。

那抹血紅色像是血盆大口般，正在向這邊靠近……

突然，不遠處一座小山坡上迸發一道靈力，沖天而起，碰上雷電發出一聲巨響！

光芒退散後，梁逸興傲然挺立，周身靈力大漲，胸腔劇烈起伏。

一瞬間，衆人看到了新的希望。

“求神君庇佑！”

“求神君庇佑！”

……

落衡和梁逸興一對視，心裡猛地一顫——那是一種堅毅果敢的眼神，下一瞬又拼盡全力對抗雷霆。

神明就該是他這樣子的吧。

燕回感受到身後人腳步變慢，他擔憂地回頭問道：“落落，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