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儒雅随和的貴公子,說出的話卻沙啞如蛇蠍。
蕭景弈克制不住咽了口口水,心生後怕,卻也不知是在怕陳秀平查到什麼,還是在怕眼前這個男人。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殿下不必憂心。”冷嘉明又笑了,“隻要沉住氣,此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查到殿下的頭上。”
蕭景弈目光深幽,想了想,隻威脅道:“冷嘉明,我出事了,你也跑不了。”
“殿下放心。”冷嘉明不介意的笑笑,“與長公主聯系的人是我,若真出了事,我冷家也是第一個跑不掉的,隻是要煩請殿下,行事前先告知臣一聲,殿下要是這麼輕易就被蘇家釣了上去,臣也會很難辦的。”
蕭景弈被他說的有些尴尬,不知道該答些什麼,隻能一手撐着膝蓋,另一隻手拿着酒壺一口一口的喝悶酒。
冷嘉明也不管他,他收了笑,靠在軟榻上半阖着眼,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那個……”
蕭景弈忽然又開了口,冷嘉明看向他。
“甘維那件事兒……”
“草草結案應該是皇帝的意思,這說明他不願意深查。”冷嘉明道,“陳秀平就算能查到他那邊,她也不會違背皇帝的意思的,殿下不用太擔心。”
“我不是說這個。”蕭景弈搖了搖頭,又将聲音壓低了些,“我是想問,甘維……是你殺的麼?”
此話一出,他很輕易就捕捉到了對方眼中掠過的一絲驚訝。
“不是你?”
冷嘉明盯着蕭景弈看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聽說他是自殺的。”
“切,自殺,他能自殺?”蕭景弈哧笑了一聲。
“那或許是他的哪個仇家也說不定。”冷嘉明語氣平和,仿佛事不關己,“左右人都死了,有什麼好糾結的?”
“誰知道呢。”蕭景弈道,“算了,你說的也對,活人都管不過來呢,哪還有心思管一個死人。”
他沒再追究什麼,喝着酒,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臉上又浮起一絲笑意。
冷嘉明則隻是低着頭輕輕搖晃着手中白玉制成的酒樽。
晶瑩的酒水中倒映出一雙滿是算計的眼睛,突如其來的一陣大風撞上窗子發出一聲巨響,冷嘉明手下猛的一抖,酒水灑出來一點,目光的倒影也被晃得支離破碎。
白色的杯底隻露出了一瞬,很快又被平靜下來的酒水給淹沒,明暗交恰,不辨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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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過去,葛司醫調了無數的藥,總算是将蘇道安的情況穩定了下來,雙頰上的紫紅色幾乎褪了個幹淨,露出蒼白地底色。
盡管她還未有蘇醒的迹象,但至少如今終于睡的安穩了些,不再如之前那般,每隔一陣都會痛苦地呻吟出聲。
而陳秀平也終于能騰出心思來仔細調查這一事件的真相。
驚蟄人還未回來,消息卻已經先到了,白桦真認下了這件事,唐拂衣的身份從此便也不再有疑。
她将蘇道安在她手心寫字這件事情說了出來,但對于這個“日”字,千燈宮的衆人一時間也都沒有頭緒。
内殿地上和桌上的血都已經被擦得幹幹淨淨,但陳秀平不發話,也沒有人敢随意挪動裡頭的物件,賤了血的屏風和宮燈依舊擺在原處,乍看上去有些瘆人。可衆人無論如何觀察,都再找不出一絲線索。
驚蟄不在,陳秀平向蕭祁申請調來了幾個蘇家的親兵看守蘇道安的寝殿,留下小滿守在床邊,帶着唐拂衣一起去了冰室。
與她們二人同時到的,還有被押解着的左嫣然。
出了這樁事情,和親的事情自然是被暫且擱置在一旁。而在被帶來這裡之前,她已被禁足在興德宮中兩日。
二十一歲的年紀,卻形容憔悴,面若枯槁,整個人看起來瘦弱不堪,散亂地發間竟已能見到斑駁的白色。
兩位押送的侍衛在将人帶到冰室之後就被陳秀平請出了冰室,室内隻剩下三人和兩具冰涼的屍體。
白布被掀開,左嫣然先是紅着眼睛看了長公主一會兒,而後顫抖着長呼了一口氣,徑直走到了另一具屍體旁,隻瞧了一眼便肯定道:“這确實是我母親的貼身侍女。”
唐拂衣還在驚訝于她一方面對長公主的死亡表現的并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另一方面确定侍女又如此迅速,一旁的陳秀平已經開口提問。
“叫什麼名字?”
“春桃。”
“會武功嗎?”
“會一點。”
“跟誰學的?”
“我爹。我爹希望她能保護我娘,所以教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