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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回 香暖風寒 憐人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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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香小築,清雅素淨的杉木小屋,此時一名少女款款而行。

這姑娘一襲白衣,纖腰束着淡青的腰帶,容貌秀麗,肌膚雪白,黑亮的長發随意用幾根絲帶绾束,簡單随性。眼眸輝亮,如波光盈盈,粉唇嬌嫩,似桃李初綻,雖不算傾城的絕色,卻也是可愛的佳人。如今她手裡托着食案,眸中漾有微光,站到房門外,約莫裡面的人運功完畢,她輕輕叩門,“大師姐,大師姐?我可以進來嗎?我給你做了紅棗蓮子粥。”她的聲音青澀嬌弱,至真至純,可見是性情柔和的姑娘。

半晌,房内沒人回應,風劍心在外聽了一陣,還是沒有動靜,唯恐師姐出事,風劍心推門就進。這裡尋常時候就她們二人居住,洛清依對她向來是不設防的,除卻夜間沐浴,慣來微掩門戶,随她出入。推開門,房中果然沒有見人,風劍心似是早有意料,放下食案,就往屋外找尋。正值初春時候,小鏡湖百花齊放,粉黛青藍,缭亂的迷人眼睛。風劍心小心翼翼踏入花叢中,聲聲喚道:“大師姐?大師姐?你在哪啊?大師姐,你快出來啊,莫要捉弄我啊。”

走近小湖邊,殊無蹤迹,正自疑惑時,忽聽樹上傳來一聲輕笑,搖落幾朵桃花,一道人影從頭頂的桃枝輕飄飄落下來,從背後擁住了自己。風劍心初時微感驚訝,随即落入溫暖柔和的懷抱裡,當即就知曉身後之人是誰。風劍心險些沒托住食案,站穩之後,不由嗔怪道:“大師姐你怎麼又到樹上去了?說過多少次,不要再做這些危險的事情,上回被老祖宗撞見你跑到屋頂去,害我被禁食思過,你還記得嗎?”誰知身後挂着的那人嘻嘻一笑,聲如空谷流風,婉轉清靈,“誰叫師妹你每次都找不着我,實在是太笨了些。爺爺他們罰你不準吃飯又怎樣?師姐還舍得餓着你嗎?還不是我悄悄的給你送去,就你這笨瓜不肯吃罷了。”

風劍心連忙解釋,“那,那是因為……太師父們……”“是是是,師命不敢有違嘛?”洛清依截住她話,放開懷抱,負手踱步,唉聲歎氣道,“我教了你三年,不想到頭教出個小學究來。唉,要說師命難違,教你斷文識字,練功習武的人可是我,說起來,我才是你師父。”

“是,大師姐。”風劍心微笑着轉過身去,卻見面前的姑娘,肌膚欺霜勝雪,帶着病态的晶瑩剔透,此時美目流盼,桃腮帶笑,更是秀雅絕俗,清靈純澈。比起三年前弱柳扶風,失魂落魄的模樣,現在的洛清依溫柔靈動,更顯出少女的青春朝氣和蓬勃生機來。就像是承托着朝露,沐浴着陽光的花。風劍心不由失神。難以想象,她居然能和她一起生活至今,見證她的成長,感受她的蛻變,沉溺在無限的溫柔裡。

洛清依戳戳她軟膩的臉頰,取笑着她的遲鈍呆傻,随後牽起她的手走進小築裡。這三年來,她們形影不離,感情日笃,已然親密無間。從師門宗譜上來說師姐妹,名義上又似是主仆,實則早已生死與共,不分彼此。簡單吃過早飯,風劍心開始準備點心和肉食,将香燭元寶收入籃中。今天是亡親的祭日,洛清依的心情漸漸消沉,露出郁郁寡歡的神情。

每逢今日,念及雙親,她的心情總會蒙上沉寂的陰影。但是今年讓她感到壓抑的原因,其實并不全是因為祭日……

她們同往搖光峰祭拜,洛清依提着籃,風劍心左手托起香案,右掌虛扶,跟着她往師父師伯合葬的墓碑走去。這三年來,就如洛清依所說,風劍心習文練武已有近三載的功夫,她的資質并非朽木難為,隻是缺少師父耐心教導罷了。如今堪堪達到通曉的境界,好不容易突破一層劍意,内功修為與劍法造詣也漸漸跟上來,現在已經能算是初通武藝,比起尋常的劍宗弟子可能還要強上三分。托舉一張香案,當然不在話下。

洛清依還沒到墓前,遠遠就看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物,不禁微微蹙緊秀眉。

劍宗早有默契,今日是日月雙劍的亡祭,這第一炷香當然要留給至親,清理上來說,能在洛清依之前,有資格到此祭拜的,除洛清依外,非二位劍聖不可。

三年過去,洛天河依舊風采不減,高貴風流,就如山間雅士;秦逸城仍是精神矍铄,虎贲龍威,猶似金剛托世。洛清依注意到,他們的視線轉過來,那雙眼裡輝光流動,沉息内斂,形神如山如海那般,深不可測。洛清依欣悅,想來老祖宗們的武功又有進境,怎能讓人不喜?

含笑的明眸就落在第三人身上,眼裡的喜悅就倏忽黯淡。要說洛天河,秦逸城的到來是情理之中,這第三人在這裡就是那個“意料之外”。這人約莫弱冠年紀,身姿英挺如竹,白淨文雅,眉清目秀,尤其是那雙倜傥風流的鳳眼,讓他能輕易俘獲年輕姑娘們的芳心。雖說相貌不如允天遊俊俏,不過藍裳白衣,金環束發的貴公子做派,加之顯赫的家世和溫良的性情,讓他在短短三年間已經擁有不弱允天遊的名望和人心。

那青年見洛清依過來,正要習慣性的綻出笑容,顧及到這是在英靈的墓前,不可失儀,遂遙遙行過一禮。洛清依不置可否,視若無睹,風劍心擺下香案,随即對着三人一拜,敬道:“弟子見過宗主,見過紀師叔。”洛清依這時走過來,略一作揖,“爺爺,外公。”洛天河與秦逸城面面相觑,都是無可奈何的一歎,擡手讓她二人免禮。

青年被這般顯而易見的無視,算是碰着個軟釘。換作尋常人或許就算不會當場發作,也會暗暗着惱。然而這青年卻似乎甚是豁達,非但不怒,還顯示出作為長輩的寬容和寵愛。“兩位師侄好。”青年向她們見禮,風劍心向來不擅與人周旋應付,微微颔首,就當回應。随即在墓前放置香案,擺出供品,點燃元寶香燭,對着師父師伯的墓碑當即跪倒。秦洛兩位老劍聖并沒将她看在眼裡,揮揮袖袍,示意她暫且避諱,風劍心望了望師姐,隻能先行退去,那青年心領神會,也跟着小姑娘走出七八丈遠。

洛天河見他們走遠,随即開門見山,歎道:“今日是君儒和繡心的祭日,我和秦師弟特地帶飄萍到此,為他二人焚香禱祝,告慰天靈,你還是這樣,不待見你紀師叔啊?”洛清依淡然回道,“爹娘在世之時,可從未見過這位八師弟。兩位老祖宗,清兒知道,從您二位破例将這位天縱之才收歸門下開始,就一直悉心栽培,寄予厚望,這位師叔呢?也确實不負老祖宗所望,不過,即使如此,由他來敬這頭香,也怕是不太妥當吧?”

秦逸城虎目圓睜,透出道道清光,“怎麼不妥當?飄萍根骨清奇,天資敏悟,是三十年不出的人才,将來的成就未必就在我二人之下,外公将他帶來,還不是因為你?”洛清依臉色倏忽蒼白,貧弱嬌柔的身體微微抖顫。秦逸城見她如此驚懼,不知緣由,沒敢再說話刺激。洛天河試着委婉道,“清兒,你冰雪聰明,難道真不知道我二人的用意?爺爺和外公用心良苦,你何以總與他不對付?”洛清依怯怯的移開眼去,不敢直視他們殷切期望的眼睛。秦逸城還待再勸,洛天河唯恐逼迫太緊,過猶不及,連忙擡手将他擋住,對洛清依語重心長道:“今日是你爹娘的祭日,你在這裡與他們再說些體己話,若是他們在天之靈,或能為你指點迷津。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爺爺先行一步,到那小築等你,還有要事與你商量。”

随即洛天河,秦逸城帶着紀飄萍離開這座碑林。小師叔臨走時還特意回眸望過來,見她茕茕獨立在墓前,眼中似有深意。洛清依登時恍如失魂落魄,無助蒼涼的跪在墓前,歎息呢喃道,“唉……爹,娘,我到底該如何是好啊?”風劍心此時走過來,遠遠就聽見她的悠悠歎息,心間一緊,她試着問道:“師姐,師姐你有何事煩擾?還有,何以,何以對紀師叔……”那般不待見?可是他做過什麼讓你讨厭的事?

洛清依望着她那副迷茫懵懂,不谙世事的模樣,心中愈苦,這榆木腦袋,到底什麼時候能開竅啊?

“小師妹,你,你可知道……”

風劍心迷惑的瞪着明亮清澈的眼眸,洛清依歎她太過純澈無知,說道:“你可知道,劍宗為何隻能有七位親傳弟子?”風劍心雖不谙事,略微思量,也能想明白其中關竅,“我知道,因為劍宗七星頂,有七峰七位首座,代代相承,因而老祖宗們收徒也隻收七位。”洛清依微微颔首,”你想想,我爹娘仙去,這七峰首座不就空出二位?這時候,老祖宗收徒的用意,那不是顯而易見嗎?“

小師妹點點腦袋,表示她懂,随即卻疑惑起來,”師父師公仙逝,太師父再收徒弟,那不是合情合理嗎?難道,師姐你是怕老祖宗因為疼愛師叔,會因此冷落你嗎?”洛清依差點被她氣笑,伸出纖纖玉指撥弄她的鬓發,悠悠歎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雖貧弱不堪,但憑血脈蒙蔭,天樞峰首座尚可一争。其餘各峰,如今皆有峰主首座,不可輕動。唯有天璇峰,天璇峰首座空置久矣……兩位老祖宗不惜破例收他作第八位親傳弟子,直把他當劍宗明日的俊傑英豪看待,你想想,可會讓他一直做個有名無實的親傳弟子?”

風劍心稍稍一想,恍然道:“原來,老祖宗們是想讓他做天璇峰的首座?”洛清依微微颔首,原以為風劍心經此挫折,會頹然失落,卻不料她全然不以為意,“這樣不是正好嗎?往後天璇峰峰主之位後繼有人,”她向秦繡心墓碑虔誠道:“相信師父她在天之靈也能放心了吧?聽說這位紀師叔資質過人,悟性絕高,将來定能有一番成就。”

洛清依見她眼神欣慰,殊無失望之色,道:“你難道就不感到難過嗎?”小師妹不解,“難過?為什麼?”洛清依道:“因為這天璇峰首座的位子,原本該是你的。”

“我的?”風劍心因為這太過大膽的話感到難以置信,她怎麼也無法将天璇峰峰主和自己這默默無名的小侍女聯系到一處。

”沒錯。“洛清依肯定道,神色不似作僞。風劍心回過神來,全沒将這話放在心上,“大師姐你不要尋我開心,這話你與我玩笑就算了,說出去咱們是要招人笑話的。”洛清依不服,半是認真說道,“你是娘親唯一的傳人,也是天璇峰的大弟子,為什麼不能坐這峰主的位子?”風劍心見她神情認真,也不由細細思索一陣,笑道:“大師姐,我這三年都在天樞峰與你一起,你不說,我都要忘了自己原是天璇的人。”

“我雖沒念過多少書,總算還有自知之明。論武功經略,家世容貌,紀師叔都遠勝于我。他當首座那是衆望所歸。我不過空占着師父親傳的名号,除了師姐,誰還将我放在心上?”洛清依不許她妄自菲薄,還未出聲,風劍心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真心微笑道,“我隻要能一直陪在大師姐身邊,看着你安樂順遂,長命百歲就心滿意足了。”

洛清依因為她突然的告白微微怔然。

她知道小師妹素無野心,從來是與世無争的。她也喜歡和她一起在小築裡那些甯靜平和的時光。

可是這樣的生活,注定不會永遠長久下去。有些時候,她真希望風劍心能夠早點開竅,去面對現實。然而,習慣寵溺的她,一直不忍心擊碎小姑娘心中對未來夢幻的想象。“心兒,你知道嗎?他可能……”

是會坐上宗主之位的男人,以劍宗乘龍快婿的身份……

即使那樣,你也不争嗎?

她不忍心,也沒敢問。風劍心扶着她的手臂,眼裡是陣陣迷蒙的疑惑,“師姐?”

洛清依終是沒有再說出口,她沒把握,也害怕得到那個答案。

沉默着收拾香案,她們之間的氛圍忽然就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尴尬。直到回去風香小築的路上,風劍心都感到難言的惴惴不安。

自從師姐及豆蔻之年後,她的性情忽然就變得時冷時熱,若即若離,讓她簡直難以捉摸。最終,她将這歸結于少女時期特有的敏感而纖細的情感,就如詩裡說的那樣: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遙遙就見一道人影守在小築外,身立如竹,風度卓然,這人當然就是那位八師叔,紀飄萍。見她們過來,紀飄萍習慣性的展現出溫和到無可挑剔的笑容,“兩位師侄好。”洛清依沒理他,舉步就往屋中走,紀飄萍讓過她,卻擡手擋住風劍心。

風劍心當即知曉,老祖宗和師姐這是有不能讓自己這些外人知道的事情要說。她守在屋外,心思忡忡,忍不住向師叔打探,“老祖宗可需要我去奉茶?”紀飄萍此刻臉上依然帶着溫和的笑,望着她的眼神裡沒有半分傲慢與輕視,擺手向她表示婉拒。

他确實足夠風度翩翩,即使是面對風劍心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時,也仍然不失氣度禮儀,僅憑這點,就已經勝過天玑峰的那位甚多。不知道大師姐為什麼總與他不對付。但是即使無法理解,她也會無條件的站在師姐這邊,全心全意的支持她。

洛清依進到屋裡,洛天河在座位上早已等候多時。見她來時,眼睛蓦然睜開,登時精光收斂,藏入眼底。

“與你爹娘說過話了?”

洛清依合掌見禮,恭敬回道:“是。”随即走向洛天河。

“伸出手來。”

洛清依沒說話,依言探出左手的半截玉腕。洛天河右手撫須,左手兩指搭在她腕上,極有仙風道骨,高深莫測的氣度。過半晌,老劍聖睜開眼睛,微微颔首,“脈象平穩,氣血通遂,看來你的病大愈有望。”洛清依聞言,縮回手去,殊無喜色,謝道:“全仗爺爺和外公,還有五師叔,三師妹不辭辛勞,為清兒導氣歸元,固本養身。”洛天河心情暢快,忍不住笑道:“你是劍宗秦洛兩家唯一的血脈,劍宗将來的傳人,不惜一切代價救你,本該如此。”

笑聲漸息之後,洛天河忽而神情凝重,歎道:“搖花隐聖手南宮浮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不過……”洛清依稍稍斂眉,直覺不妙,老祖宗留出話來,就是要她接上,也隻能順着他問,“不過什麼?”洛天河裝模作樣的蹙眉歎息,似有心事重重,過得半晌,他明知故問,“清兒今年多少歲?”洛清依據實回告,“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十三歲了。”

“十三歲,十三歲……歲月如梭,一眨眼,清兒都到這般年紀了……”他悠悠長歎,洛清依卻知道,接下來的才是正題。洛天河見她無動于衷,隻好自己将話接下去,“爺爺為你施展的救命針法乃是搖花谷主的不傳之秘。你我雖是至親,七歲之後為你施針已算逾禮,十歲之後,就由你五師叔和三師妹為你金針度渡穴。可惜,靜慈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如今你五師叔感染風寒,卧病不起,你三師妹呢,遠在玉川,外出曆練。眼見你這施針之日将近,這為你施針之人卻愁煞老夫啊。”

洛清依垂首不語,心裡卻生出不安的預感。爺爺他該不會……

洛天河見她半晌無話,目光飄向屋外,忽然問起,“你覺得飄萍的武功人品如何?”洛清依心中陡然一沉,暗道果然如此,随意敷衍道:“紀師叔少年俊彥,年輕有為,将來前途無量。”洛天河聞言喜道,“你也這麼覺得?我見你對他總是冷言寡語,還以為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你既然這麼欣賞他,那是再好不過了。”洛清依心間涼透,态度倏忽冷淡,“爺爺這是什麼意思?有話直說,就不必拐彎抹角了吧?”

洛天河站起身來,在屋中撫須踱步,說道:“好,你遲早要知道的。清兒,你已近及笄之年,病情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往後還需要再找一個可以為你金針渡穴,施針治病的人……”

“不是已經有五師叔和三師妹了嗎?”

“你五師叔當然是最合适不過的人選,可惜她雖有仁心仁術,卻也身貧體弱,恐怕不能長久擔任此務。至于你三師妹,晚兒聰慧絕倫,玉衡一脈如今由她輔佐理事,以後這玉衡首座也非她莫屬,故而将來她事務繁忙之時,也未必能照顧周到。”

“爺爺,我說過,有話不妨直說……“

洛天河索性直言道:“我看飄萍聰穎絕倫,這導氣歸元,金針渡穴的法門,不到三日就能領會,不如就讓他來吧?”洛清依纖軀一震,瑟瑟發抖。雖然早有預料,此時從她的祖父這裡聽到,一時還是難以置信。她忽而擡眸,眸裡清寒,眼角含淚,羞憤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就連祖父十歲之後也要避嫌,我與他孤男寡女豈能共處一室?您這難道是想讓孫兒一死以證清白?”

“你怎麼能這樣沖動?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洛天河連忙勸道,話裡話外,卻還在為紀飄萍說好話,“你們現在雖還不親近,你對他确實還不夠了解。飄萍儀表堂堂,資質極高,且為人溫良謙讓,是不可多得的青年俊彥,你不妨與他親近親近,就會知道爺爺的良苦用心。”洛清依那雙墨眸盈染水色,心裡萬分抗拒,“可是我并不喜歡他,我現在還不到十三歲……”

洛天河以為她的态度有所松動,繼續勸道,“十三歲已不算太早,尋常人家也有十二歲成婚嫁娶的,江湖中人不拘小節,早嫁晚嫁都是一樣。”見洛清依臉色難看,洛天河不想逼迫太甚,轉而撫慰道:”不過,現在就要你們成親确實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依我之見,不如你與飄萍先結文定之喜,這樣他為你施針渡穴也不算無名無份。“

洛清依哪裡不知老劍聖心裡的如意算盤?這以退為進的功夫居然拿來對付他的親孫女,簡直讓人難以置信。他無非就是想讓紀飄萍以未婚夫的名義與她朝夕相處,這少女懷春,少年慕艾的,不愁他們不會日久生情,水到渠成。到那時,就算洛清依再是不願,她名節有損,也非要嫁紀飄萍不可。

洛清依失聲苦笑,臉色蒼白。洛天河見她終是沒再反對,狠着心,與她說道:“這自古男婚女嫁,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早亡,你的終身大事自然由我和你外公操持……”老劍聖仙風道骨的臉上露出關懷的神情,慈愛的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将他當作師叔看待,一時要你接受他可能有些困難。可惜,允家的那小子實在是太不成器,我和你外公最後才選定飄萍作你的夫婿。秦洛兩家就你這麼一條血脈,你是劍宗的大小姐,少宗主,更是我們的掌上明珠,爺爺和外公都是為你好。我們難道還會害你嗎?“

最後他溫和的拍拍洛清依的肩,大小姐卻感覺那隻手掌,那隻她向來視為倚靠的掌,此刻卻有千鈞之重。心一沉到底,登時如墜冰窟,她第一次因為這隻寬厚的手掌感到恐懼,洛清依不禁瑟瑟發抖,恍惚有種無法逃離的窒息,終是呼吸阻滞,眼前發黑,就此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候,洛清依掙紮着悠悠醒轉,睜開眼卻見到那人喜極而泣的明媚笑顔。

“師姐,師姐……你醒了?”洛清依初時還恍恍惚惚的,等回過神來,不自覺的向她微笑,那是清淺虛弱的,甚至是虛無缥缈的笑容。此刻她正躺在床上,甚至可以說,或許她纏綿病榻的時間比她能正常行走的時間還要多些。

洛天河早已不見蹤影。

大小姐軟軟的握住她的手,風劍心并沒有掙脫,反而将她的掌悄悄握緊。見她面容蒼白,唇色發青,風劍心小心溫柔的将她扶着坐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再用畸形的右手端起碗。“來,先喝點水。”這三年,她已經能将右手訓練到能簡單的使用,當然,和健全的右手還有差距。

洛清依沒說話,溫順的将唇湊到碗沿,望着她的眼裡,是柔和溫婉的情緒。風劍心甚至無法再多承受這樣的深情,将碗放回去,漫不經心的挑起話題。“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在外面聽見老祖宗着急的叫你,立刻就不管不顧的沖進來……當我看到師姐倒在老祖宗懷裡,我,我都要急瘋了……“說罷,剛忍住的眼淚似乎又要再落下來,洛清依知道她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自己。聽到老祖宗的名字時,心裡突然慌亂起來,眼眸黯淡,“爺爺呢?”

“他老人家已經先回天樞殿去了,臨走前交代過我,師姐要是醒來,讓我去給他報個平安。我現在就去……”風劍心說完就要走,洛清依忽然拉着她的衣袖,沒讓她去。小姑娘疑惑的望着她,洛清依笑容苦澀,問道:“你說,兩位宗主對我怎麼樣?”

風劍心不假思索,回道:“大師姐是老祖宗們的親孫女,那當然對您愛護有加,視您如珠似寶。”

“如珠似寶,呵呵……如珠似寶……”洛清依自嘲苦笑,唯有她知道,比起洛清依本身,祖父和外祖大約更看重秦洛兩家嫡親血脈的傳承。所以,他們才會那麼着急的給他挑選夫婿,目的就是希望她能早日誕下劍宗真正的傳人。

畢竟,與其守着她這樣朝不保夕的病體殘軀,藉由她的血脈,生下健康的後代,顯然更符合劍宗的需要和秦洛兩家的利益。

到頭來,她也不過是延續劍宗血脈的工具。不可否認的是,兩位老劍聖确實與她有寸草春晖之情,骨血相連之親,然而這些情感與劍宗的利益相比,還不值一提。

思及此處,洛清依心情郁憤,不由苦笑,“你恭恭敬敬的稱他們老祖宗,可知……他們其實并沒當你是好徒孫?”小姑娘表情蓦地僵硬,露出尴尬和難堪的神色。洛清依一時郁憤,居然口不擇言的傷了她心,此時不禁暗暗悔恨,還沒向她道歉,風劍心卻說道:“我當然知道……”她勉強自己微笑,笑容裡卻還帶着卑微和羞愧,“我的根骨和悟性都是下品,右手殘疾,跟着大師姐練武三年,武功仍是一無是處。七星頂各峰少年英傑輩出,遠勝過我的人比比皆是,是我辜負師姐的諄諄教誨和良苦用心……”

洛清依不忍她繼續妄自菲薄,探出玉指觸碰她皺起的眉峰,“你自有你的好,那是他們誰也比不上的。”風劍心輕搖臻首,“心兒自有心兒的好處,這句話,就隻有大師姐一直在說。”

“我說的是真的!”洛清依難得顯露出急切的神色,唯恐她不信。

風劍心将她的柔荑握入手心,道:“我知道的,宗門裡……”她搖搖腦袋,覺得宗門這個範圍還是不夠,“這世上,就大師姐對我最好,從來沒拿我當小叫花看。我雖然沒有什麼長處,但是能夠把師姐照顧得好好的,就實在沒有比這更讓我驕傲歡喜的事了。”她眸光真摯,深情款款,洛清依簡直無法直視她那雙過分直白熱烈的眼睛,更受不住她那些暧昧懵懂的溫柔。

“可是今天,還是把師姐照顧成這副模樣,委實對不住你。”風劍心無法不苛責自己,在見到洛清依昏死過去,生死未蔔之時,她甚至已經做好随她而去的打算。

洛清依倚靠過去,将身體的重量全數交托與她瘦削的肩,“這不怪你,這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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