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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回 霸刀凜冽 鏡花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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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妃晚若無其事的走過來,“綠兒姑娘知道你們早來,定要拉着我來尋人。剛好聽見别人的誇贊聲,走近來看,果然是師姐你們。”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心虛的緣故,雁妃晚的話就像在說:不是我故意在壞你們的好事,其實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她話音落地,舒綠喬就從她身後鑽出來,“大小姐,風小師妹,你們好狡猾啊,出來玩怎麼不叫上我們?”洛清依還沒從混亂的狀況裡回過神來,本能的颔首微笑,向她們問好,小師妹更是退到她身後,顯得有些無所适從。

雁妃晚别有深意的望着她們,輕輕的歎息。

“走吧,既然人都找到了,就再陪你逛逛吧,你還要去哪啊?”

“嘿嘿,玩到現在,我也有些餓了。大小姐,小師妹,不如我們先去找家酒樓?”舒綠喬興緻勃勃的挽着雁妃晚的胳膊走。洛清依望着她身上挂着的面具和手裡舉着的糖人,真的開始懷疑當初答應跟她們兄妹同行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決定。

舒綠喬興緻頗高,去尋酒樓的路上東遊西逛,劍宗三人完全就是奉陪的角色。

不過一路同行,節慶喧鬧,在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裡,她們似乎真的已經忘記先前的詭異和尴尬。當問起其他三人的蹤迹時,舒綠喬說起,紀飄萍早被舒青桐帶去酒樓,揚言今日要一醉方休,如今或許正酩酊大醉在哪裡也未可知。

洛清依心緒不甯,神情凝重,一直愁眉不展,當她的視線落到雁妃晚處時,眼神愈加惶恐不安。

她和這位傳聞中處事周全,武功高強的玉衡峰首席接觸的機會不少,相處的時間卻短,現在看來,這位三師妹見微知著,城府極深,兼且七竅玲珑,一時之間也不知她到底了解到什麼程度,更不知她意欲何為。這個問題,直到洛清依和風劍心漫不經心的用過晚飯,遊完燈會也沒有答案,洛清依甚至已經打算和雁妃晚開誠布公的談談,誰知她還沒找到這樣的機會,麻煩就先找上門來。

就在她們回到别院時。

“師妹!”允天遊獨坐廳中,一見雁妃晚就是兩眼發亮,可當他見到随後進門的洛清依時,又立刻沉下臉來。

雁妃晚向他微微颔首示意,就要與舒綠喬往後院走。洛清依正要跟上,卻不防被允天遊叫住。

“師姐且慢!”

洛清依見他臉黑如墨,正自心煩意亂,道:“師弟有何指教?”允天遊心中氣極,自他出生以來,在劍宗時哪天不是衆星捧月,前呼後擁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裡,還在他此時尚存一絲理性,沒敢當場發作,強忍怒意道:“師姐你剛剛到哪裡去?怎的不與我知會一聲?”

實在想象不到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從何而來?洛清依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着他,道:“我實在沒明白你的意思,難道我去哪裡還要向師弟你通報不成?”允天遊叫她這滿不在乎的模樣激怒,忍不住道:“可是我們分明約定好的,今晚燈會,你我同去!”洛清依登時哭笑不得,“師弟,确是你告訴我的消息,卻不知道你還約過我,而且,我也沒有答應你啊。”

允天遊怔住,細細思量,還真是如此,他既沒來得及發出邀請,洛清依沒答應過,更談不上失約,一時無言以對。

洛清依已經不想和他糾纏,帶着風劍心就要回房,允天遊這時突然橫臂擋住她的去路。洛清依已然不耐,若非她知書識禮,怕是要當場拂袖而去。

“是師弟失禮莽撞,請師姐莫罪。”說罷,允天遊挂起那副假笑模樣,從袖裡取出一件物什,恭恭敬敬的呈上去。

“師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洛清依看見那方檀木錦盒,心裡雖早有數,卻還是問他,更希望他知難而退。

允天遊聽她發問,心中歡喜,連忙将錦盒的一側推開,盒裡躺着一支玉簪。那簪白玉無瑕,晶瑩剔透,且做工精美,顯然價值不菲,允天遊殷勤說道:“我知道師姐喜愛玉簪,卻不知道,其實這玉有品相之分,技藝有優劣之别。恕我直言,師姐如今配的這支玉簪,玉質有瑕,色澤渾暗,論做工嘛,更是不值一提,實在算不上什麼良品。”

他隻道是洛清依養在深閨,深居不出,當然不知道這外界的風光,卻渾然未覺洛清依風劍心都雙雙沉着臉色,反而繼續獻寶,“這支彩雀蘭花簪是我從這瑤台府最有名的流光閣為師姐重金選購,這是他們最好的匠師的上乘之作,所謂寶劍贈英雄,名簪配美人,請師姐笑納。”說罷,躬身而拜,滿眼期待,野心勃勃。

洛清依沒去看他的玉簪,見到風劍心瘦削的肩在微微顫抖,捏着兩個小粉拳,模樣委屈至極。她登時呼吸稍沉,胸膛苦悶,心裡疼的發緊。

這簪當然不是什麼名貴之物,卻是三年前洛清依生辰之時,風劍心花掉當時的全部積蓄所贈,意義自然非比尋常。雖然白玉有瑕,卻是洛清依最珍視的禮物,如今叫允天遊說破,風劍心登時無地自容,洛清依更是氣他多管閑事。

小姑娘眼角微紅,撒腿就跑,洛清依作勢要追,卻叫允天遊擋住。

洛清依不耐煩的将錦盒推回去,回絕道:“此物既然如此珍貴,師姐生受不得。師弟既然早有意中人,為何在我這裡浪費時間?我看你不如将它送給三師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師姐素不奪人所愛,預祝師弟水到渠成。”說罷,沒等他反應過來,當即就追風劍心而去。

一進後院,風劍心早在等候,見她尋來,連忙過去扶住她的手臂,“是我不好,不該這般任性,你别着急,别累壞身體。”洛清依抓着她的手腕就往自己房裡帶,阖上房門,洛清依說道:“我還以為你在生氣,怎麼能不着急?你别把他的話放在心裡,我們之間的事何需他來置喙。這玉簪雖不名貴,我卻喜歡的很,就是你的這份心意,也勝過千金。”風劍心手撫玉簪,歎道:“我沒有在生他的氣,我是在和自己生氣。氣我自己能力低微,讓師姐惹人嘲笑……”

“你别要說這些傻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沒将他那些瘋話放在心上,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堪的,我就怕你難過……”

風劍心強忍心裡的苦澀,聽她此言,不禁眼睛發酸,淚意翻湧,“雖說現在說來有些異想天開,但我真想有一天,能送你這世上最好的事物。”

洛清依沒說話,輕輕将她擁在懷裡,心道:你就是世上最好的了,我也不要别的的身外之物。

小師妹面頰绯紅,完全沉浸在她的溫柔裡,忘記那些自憐自哀的情緒。半晌,她忽然想起什麼,倏忽從洛清依的懷裡掙脫出來,“大師姐,你說今晚的事,三師姐瞧見沒有?”

若是三師姐因此起疑,将這事上報給掌門師祖,自己性命難保不說,大師姐恐怕也難脫幹系。腦海裡回憶起雁妃晚那雙仿佛能洞悉真相的眼睛,風劍心越想越怕,惶惶不安起來。洛清依心裡同樣憂愁,卻還好言寬慰,“就算瞧見又怎麼樣?你我師出同門,就算是親密些,也是問心無愧的事,與她又有什麼幹系?”實則她看到雁妃晚的眼神,怕是早起疑心,然而對方既然沒說破,她斷然沒有自亂陣腳的道理。

雁妃晚再厲害,難道還能真的洞察人心不成?

風劍心轉念想到,今晚的燈河雖然暧昧奇怪,到底沒有做出格的事情,洛清依說的有理,是她心思不純,做賊心虛罷了。

這邊讓小師妹安下心來,洛清依走出她的房間,回到自己的住所,雁妃晚早在院内等候着她。洛清依道:“三師妹好興緻,今夜也在觀風賞月嗎?”雁妃晚道:“非是有心附庸風雅,不過是在此等候多時了。師姐回來的有點晚吧。”聽她的意思,自然是知道她從哪裡回來。

洛清依心裡發虛,将她請進房中,雁妃晚漫不經心的左右環視,饒有興緻道:“這是在風香小築以外,大師姐第一次讓我進來呢,你的房間,别人總是進不來的。”洛清依臉色倏沉,冷聲道:“三師妹要說什麼,不妨說清楚?”雁妃晚見她難得動怒,竟也不懼,在她桌前坐定,洛清依随她坐下來。

雁妃晚歎道:“大師姐,你們好糊塗啊。”洛清依心裡抖顫,故作不解道:“三師妹何出此言?”雁妃晚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眼神滿是惋惜,“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們抵死不認,我就無計可施啊,老祖宗們就不會相信我啊?”

洛清依眼眸裡的光微微晃動,她确實就是這麼想的。

“師姐或許沒當我是師妹,可你們終究是我同門的師姐妹,師父臨行前,還讓我照顧好你們的。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

她神色真誠,情真意切,尤其是那雙星彩明眸,似乎擁有某種令人信服的魔力,讓洛清依險些就忍不住想向她吐露真言,表白心迹。

所幸她及時回過神來,按住這般念頭,已然驚出一身冷汗。

雁妃晚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是年少無知,嬉鬧遊戲也好,或是日久生情,誤入歧途也罷,這都是你們之間的事,我斷然不會洩露出去。否則老祖宗就必定會要她的性命,師姐你可知道?”洛清依沉默着沒說話,像是默認她的猜測。不過這位三師妹竟然能這樣輕易的接受這件事情,倒真讓人匪夷所思。

雁妃晚瞧出她的心事,道:“因為有趣……我說過,我喜歡有趣的事情,喜歡和聰明人做朋友。我是不知道你不想成婚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但就算是知道,對你們來說,我的阻撓也而不過是枉做小人而已,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成全你們呢?”洛清依心内稍寬,甚至因為她的态度有些感動,卻聽雁妃晚道:“可是師姐,這是我的态度,并不代表其他人的想法。你要知道,你這是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别說世人皆不能容你,就是劍宗,就是兩位老祖宗,也不會認你這離經叛道的孫女……到時衆叛親離,千夫所指。大師姐,這麼做,值得嗎?”

洛清依滿心沉郁,不由捏緊衣袖,面色青白,險些不能呼吸。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她畢竟未經世事,雖知此般隐秘定為世人所棄,真讓别人說來,仍是覺得可怕如斯,毛骨悚然。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些都是你們的錯覺呢?因為你們總是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所以将姐妹之情誤以為是……”雁妃晚語重心長的勸道,“畢竟,你們還沒有及笄。”

距離及笄還差一年的雁妃晚說起這些話來,居然同樣的令人信服。她太過聰明,也太過理性,透徹的完全不像是十四歲的少女。

見她神色蒼白,神情晦暗。雁妃晚從袖中取出一物,從桌上劃過去。洛清依擡眸,接過那金帖展開,随即叫道:“這是……生辰八字?這,這是我的庚帖?”想到這庚帖背後代表的意義,洛清依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雁妃晚微微颔首,放柔聲音,“師姐,你可知道,此次的賀禮為何物?”洛清依不知她為何問起,還是答道:“是一對翡翠如意,寓意天作之合,吉祥順遂。”

“我手裡還有一對瓊玉,是太師父臨别所托,你可知這是何意?”

洛清依蕙心蘭質,略微思量,豈會不知?她登時露出倉惶不安的神情,“這,這……”

雁妃晚道:“沒錯,這次北境之行,太師父讓我帶着你的庚帖,還帶上一對美玉作為聯姻的信物,那時到達晉城,青寮和劍宗交換信物,核對生辰,你和紀師叔大婚的事就算闆上釘釘,絕無反悔的餘地。等到回程之日,青寮就會三書六禮随你回宗納征請期。”

如聞晴天霹靂,洛清依嬌軀頹軟,險些跌倒,眼神裡滿是驚惶無措,凄涼絕望。

“可,可是爺爺他們,從來沒說起過……我原以為這件事還有轉圜餘地的……”

雁妃晚雖不忍打破她的幻想,但仍據實相告,“老祖宗們早有計較,觀星蔔筮之術不可盡信,他們早已屬意紀飄萍。不管你喜不喜歡,都是要嫁的……北行曆練不過是托詞而已,就為封住允師叔他們的悠悠衆口。太師父命我到時暗中聯絡紀府,問名納吉,你的婚事,其實早就定了。”

洛清依望着她,發現她或許真的誤會這位三師妹,不禁有些羞慚愧悔,“三師妹為什麼願意這樣幫我?你就不怕……”

雁妃晚輕笑,“你遲早都是要知道的,畢竟這是你的婚事。與其讓你那時來恨我,倒不如讓你現在謝我,不是嗎?”她說的沒錯,洛清依确實對她心懷感激,至少讓她不會在親事定下之前那般被動。洛清依本想感激的握住她的手背,忽覺三師妹知道她的秘密之後可能會感到畏懼,随即縮回手來,雁妃晚卻在她縮回去時按住她的皓腕。

“師姐,你該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隻要你做出決定,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幫你。”她的眼眸燦若星彩,笑容深不可測,“我可是很厲害的哦,比你想象的,還要厲害。就算,讓某些人消失在世上這種事,我也能辦到……”

是在說笑嗎?總覺得她的後半句話讓人心驚膽戰。

不過洛清依和雁妃晚至此推誠相見,三師妹在成為她暗處的盟友之後,總算有相知恨晚,心照神交之意。

在這無人知曉的夜晚,“逃婚”居然會是“劍聖”和“玲珑”成為莫逆之交的契機。

中京上元,勢通南北,橫貫東西,上行既昌,下接重浣,左面元充,右臨江津,四省環萦,呈天然拱衛之勢,無論從哪處發起進攻,都有足夠的地勢緩沖,以供軍馬策應,确保國都萬無一失。

東方氏自開朝以來,一掃前朝暗弱之勢,外拒強敵,内興經濟,二百年的厚積薄發,開啟仁德盛世,鑄就不朽王朝。

劍宗從西原出發,一路經過玉川,重浣兩省,半月時間以來,都還算平安順遂,通行無阻,直到停駐在京都這座雄渾壯闊的巍峨巨城面前。

中京位為大齊國都,九州十三道之主,象征着四海的至高權威和統禦天下的皇族所在,其規模之雄偉,建築之繁華,當然是大齊之首。京城地蓋萬頃,巍然聳立的百裡城牆使京師森嚴的護衛更是固若金湯,僅是城門就有十丈之高,那門由鐵闆包裹紅松,上鑿銅釘,巍峨雄闊之勢,真似銅皮鐵鑄,堅不可摧。正門城牆之上,深刻着“中京上元”四字,筆鋒蒼勁雄渾,氣勢磅礴。城門左右各立一尊龐然巨獅的石像,高約九丈,張牙舞爪,怒目生威,威嚴不可侵犯。城牆之上,遍豎旌旗,衛兵披堅執銳,凜凜生威。

劍宗諸人出道以來,也算見識不淺,可在這座巍峨巨城面前,仍是不禁為其之雄偉壯闊震撼折服。

時局偏安,上元此時歌舞升平,俨然是太平盛世。皇城的守備森嚴,即使是白日通行也有兵士查問,禁軍巡邏。而此時在城門之外,早排起如龍長隊,紛紛等待過關入城。舒綠喬是少女心性,初次來京,不由左顧右盼,見到往來行客絡繹不絕,使她充滿好奇,躍躍欲試。

中京彙聚着來自四海九州的過客,有風雅的江南文士,粗犷的北方行俠,多情的西域女兒,甚至是苗疆的異域夷族,九州四海的文人武士,三教九流,俱都聚集此地,叫她登時眼花缭亂,目不暇接。雁妃晚見她歡喜雀躍,也沒管她,先向允天遊問道:“中京既是禦刀府的勢力所在,也是師兄的故家,不知你對此處的風土人情,勢力分布知道多少?”允天遊難得聽她搭話,可卻不得不讓她失望,“恐怕師兄有負所托。我父親十歲就已遷籍離府,已逾三十年之久,拜師投門之後更是一心一意以宗門為重,京都禦刀府的情況已知之甚少。”

隊伍漸漸縮短,騎馬的各位牽馬開始準備接受檢查。皇都重地,就是王親貴胄,非有特許,不得在鬧市乘馬奔行。紀飄萍準備好官憑路引,走在最前面。

舒青桐問道:“在下早有猜測,少俠姓允,又聽聞你是禦刀府出身,想必是四大刀門之一的霸刀的允氏?”

以允天遊驕矜自負的性格,此時居然沒有表現出趾高氣昂的态度,反而言語疏離的表示,“如今的霸刀門門主允破千正是我的伯父。”舒青桐連道失敬,唯有風劍心和舒綠喬還在雲裡霧裡。舒綠喬直接就問,“怎麼?允少俠的伯父很有名嗎?”

允天遊眉峰蹙起,舒青桐忙道:“舍妹初出江湖,孤陋寡聞,還請少俠莫怪。”轉而就向舒綠喬和風劍心說起這京都允氏是何等威名。兩位涉世未深的少女自是側耳傾聽,甚有興味。

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二者皆為君王所忌久矣。然而廟堂江湖俱為一體,密不可分,關系極其微妙。将相變易,朝代更疊,常有江湖作用其中,而正邪對立,諸派争雄,時有朝廷攪動風雲。譬如太祖起兵之時,就有江湖勢力影從相助,如今正道十二宗之一的太玄教在百年前也險些成為大齊的國教。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朝廷忌憚江湖勢力為敵所用,重蹈前朝覆轍,卻也不得不用名門正派去鎮壓各地的宵小匪寇。

二者相輔相成,時敵時友,關系微妙。因此江湖中人,尤其是名門大派,最不願為朝廷所用,更不想屈膝降節淪為官府爪牙,朝廷鷹犬。不過凡是總有意外,在如今的正道十二宗裡,有兩個門派與朝廷關系最位接近,其一是協守邊城的北境青寮,其二就是奉聖之名的禦刀府。此二者即使在特立獨行,魚龍混雜的江湖也算是異類般的存在,青寮和禦刀府既是江湖門派,其統領和府主卻同樣身居官位,兼享俸祿。

禦刀府開府之主公孫氏本是當年太祖皇帝的心腹愛将,太祖大業初成,論功行賞時,公孫氏不求富貴通達,毅然挂印隐退,從此醉心武藝,研習刀法,絕刀大成之際,順勢而為,在中京上元開創禦刀府。

這門派與其他武林各派都不相同,它既是朝廷承認的官府部衙,也是不受其管轄約束的江湖組織。禦刀府衙屬遍布南齊,向來負責發布懸賞通告,甚少主動開拓勢力版圖。由禦刀府出面懸賞,江湖武林中的豪俠浪客追兇緝盜,領取賞金。雖受朝廷嘉賞,卻不受官府束縛。行走江湖的俠客們囊中羞澀時,就很喜歡往各地的禦刀府走一遭,既能鋤強扶弱,揚名四海,還能解燃眉之急,可謂兩全其美。

話雖如此,禦刀府要是一群賞金客聚集的烏合之衆,也不足以在中京穩固根基。禦刀府主在這二百年來招賢納士,逐步招攬名震四方的四大刀門,諸如川北霸刀,河朔鴛鴦刀,西北閃電刀,這些名震江湖的豪雄刀客,或是世代效忠公孫家的舊年部将,或是揚威宇内的武林豪族,或是桀骜難馴的刀癡隐客,而允天遊正是川北名家霸刀允氏出身。

允天遊聽着先祖的威名赫赫面上卻殊無喜色,且不說他早已不将自己當作霸刀允家的人,就說同是正道宗門,劍宗有“蒼穹絕頂第一劍”的美譽,而禦刀府卻常被諷為朝廷鷹犬,受人冷眼,霸刀雖同稱四大刀門,到底是公孫氏麾下,并非一府之主,這樣的身份,換作别人或許還能志得意滿,但允天遊心高氣傲,哪肯屈居人下?其父允正賢原是允氏本家庶出的第四子,心知難承家主之位,故而十歲脫籍離府拜師劍宗,如今坐上天玑首座的位置,論地位當與允破千相及。

但是,允天遊的野心和志向遠不止如此。

允正賢是妾室所生,出身卑賤,飽受欺淩,近年來允天遊奉命拜訪過京都允氏,那些堂兄弟世居京城,态度傲慢,很瞧不起他這西南鄉下來的土包子,冷嘲熱諷,将他百般羞辱。那時,允天遊就暗暗發誓,等到他坐上劍宗宗主之位,定将這些嘲諷和羞辱百倍償還!

他悄悄瞄向車駕,眼眸陰暗冷厲。這洛清依極不識擡舉,他允天遊已經如此放低姿态,向她表明心迹,頻獻殷勤,竟會被她棄如敝履,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少年咬牙暗恨:這小賤人真不識擡舉!也不看看自己還有幾年好活,在我面前裝什麼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模樣?真把自己當個仙子不成?别讓我日後将你娶進府中,否則定要叫你知道,什麼是夫為妻綱!定要你卑躬屈膝,悔不當初!

心裡雖然如此想象,現在畢竟還不是發作的時候。如今的選婿的形勢還不明朗,身邊還有紀飄萍虎視眈眈,他也隻能暫且忍氣吞聲。

輪到劍宗有序進城,風劍心扶着洛清依落乘,紀飄萍亮出官憑,順利通過禁軍的盤問檢查,牽馬随流進入皇城。

一入京城,但見寬闊的天街潮流湧動,行客摩肩接踵,絡繹不絕,見那彩幌飄揚,車流不息,極盡喧鬧繁華之象。天街兩側房屋矗立,鱗次栉比,左右商鋪如雲,琳琅滿目。這裡有西域的絲綢香料,江南的瓷器珠寶和絕色美人,北地的駿馬靈狐和獵鷹……

這座象征着最高皇權的巍峨巨城,不過是展現出冰山一角,其繁榮昌盛就已足夠震撼。更不要說天街盡處那座遙不可及的皇城禁宮,那裡的金碧輝煌,氣勢磅礴,深不可測更是少年的她們所無法想象的。那裡,坐落着王朝的太陽。即使是遙望着那個方向,都能感受到令人壓抑的莊嚴和至高無上的權威。

不過,就算對那座禁宮充滿好奇,此時的她們也知道,如今任務在身,不是流連忘返的時候。

劍宗的在京城的秘密處所,就在西市的待賢坊一處不起眼的民宅院落。除奉聖之名的禦刀府以外,朝廷非常忌憚各地的江湖門派将勢力伸到皇城腳下,因而在京城附近,劍宗就隻有這處暗堂。

洛清依和風劍心一如既往的形影不離,而這半月以來,就連雁妃晚和舒綠喬與她的關系都逐漸親密起來。紀飄萍素以長輩自居,對諸女頗多照應,又和舒青桐興趣相投,至始至終就唯有允天遊孤立在衆人之外,形影相吊,好不落寞。想起在天玑峰時的前呼後擁,萬衆矚目,再想起現在的格格不入,茕茕孑立,當真始料未及。

衆人早已習慣他的孤傲不群,盡管各自安置,完全對他的存在置若罔聞,允天遊遭到如此輕視,這些時日積攢的怨恨再也按捺不住,作勢就要發難。奈何這些人裡,論輩分,論地位,樣樣都在他之上,允天遊終究無可發洩,遂憤憤越過衆人,占據房間,将随身包裹随意扔進房中,便獨自出門尋歡作樂,借酒澆愁。

西市的待賢坊附近最有名的酒樓叫“不歸樓”,不醉不歸,正和他此刻的心境。先叫來三四壇花雕,就着好酒好菜和京城的喧鬧繁華,觀賞輕歌曼舞,一時忘懷而樂,台上霓傷翩翩起舞,歌聲婉轉動聽,允天遊如癡如醉,未多時就已是醉生夢死,不知今夕何夕。就在這酒酣耳熱之時,允天遊的意識飄蕩迷離,如踏雲端,正不知身在何處,忽然仿佛掉進那溫柔鄉裡,左邊是溫香軟玉,冰肌雪膚,他睜眼細瞧,正是那三師妹在對他明眸善睐,欲拒還迎,右邊欺霜勝雪,軟膩香滑,對他冷眼相看的,可不正是頻頻惹他不快的洛清依嗎?

如今他是左擁右抱,享盡豔福,不自覺飄然欲仙,神清氣爽,忽然想起什麼,立刻惡狠狠的掐住洛清依的下颌,望着那張蒼白清麗的容顔就要狠狠的吻下去,以報忍辱之恨,輕視之仇,好叫她知道,什麼是三從四德,什麼是夫為妻綱!

管你這小賤人再厲害,再尊貴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要看小爺的臉色……嘿嘿……

砰……砰砰!砰砰砰!

他正沉浸在美妙的幻夢當中,誰知忽然被一陣敲擊的聲響驚擾,眼前的兩位小美人登時煙消雲散,允天遊心有不甘,兀自囔囔叫道,“嗝!晚兒……師妹,你别走……大,大師姐……你是,你是我的,我的!你們别走啊……”

腦袋邊忽然傳來陣陣哄笑,像是在對着他指指點點,滿是不屑。

“嘿嘿……我就說是他吧?這小白臉别的功夫不怎麼樣,倒學會在這裡尋歡作樂,不醉不歸呢。”

“哎喲,你們聽他這叫的,婉兒,婉兒,真是俗不可耐,怕不是他在哪家勾欄妓館裡的相好吧?”

話音剛落,随即再次響起哄堂大笑。允天遊意識雖然不算清楚,到底沒喝暈過去,聽到這般嬉笑,登時霍然站起。身量筆直,站的方方正正,倒把眼前的三人吓的不輕。允天遊還沒看清眼前人的真面目,此時他滿面通紅,仍是瞪圓眼睛,怒聲罵道:“晚兒,是我的師妹,大師姐是我之妻!是誰家的雜種在小爺面前說三道四,不幹不淨?”

面前三人陡然身軀震動。

一人當即發作,厲聲喝道:“小兔崽子!你是喝的不省人事還是眼瞎耳聾?你罵誰是雜種?還不睜開狗眼,瞧瞧爺爺是誰?”

允天遊眼暈耳熱,還沒反應過來,回應那人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畜生!他的爺爺也是你能做的?”

随即第三人聞聲暴起,又還給甩耳光的男人一掌,徑直拍在他的腦瓜,罵道:“老二!你怎麼說話的?你罵老三是畜生,那我爹成什麼了?”不歸樓裡哄然響起陣陣喧笑,三人齊聲怒叫:“誰敢放聲吆喝,難道都不想活了?”酒樓登時噤聲,有識相的立即默默站起,下樓結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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