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滄海劍衣錄之風雨江湖 > 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萍水清茗 北雁南歸

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萍水清茗 北雁南歸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霧绡聰慧,焉能不知他别有算計?可轉念想到,這老兒如此笃定,難道自己房中真有他“栽贓嫁禍”的證據?若是如此,逍遙津中,無情道裡必有他海龍門的奸細。

心念電轉,也不與他糾纏,倒不如将計就計,引蛇出洞,也好看看這老兒的手段,請出巫山的内鬼。

黃求鯉見她猶疑,又道:“若是姑娘不肯,黃某絕不強人所難。不過此次南下隻怕恕難奉陪,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何況老夫的身側還睡着蛇蠍?他日就算見着境主,黃某也要向她讨還公道!”

霧绡姬見他咄咄逼人,又早領手下上船,顯然是有備而來,“那麼黃門主要先搜誰的船艙?”

“師姐,萬萬不可啊!”

“是啊,讓這老兒搜艙,我巫山顔面何存?”

“就是!”

衆弟子忿忿不平,群情激憤。

霧绡擺手道:“稍安勿躁。”又對黃求鯉說:“你海龍門的人要臉,我巫山的人難道不要面子嗎?若是今日黃門主搜不出個好歹來,你待如何?”

黃求鯉一怔,不料她還有此着。

衆巫山弟子趁機鼓動造勢,他一時倒也啞口無言,不知所措。

霧绡姬冷笑道:“我這些妹妹到底是姑娘家,面皮可薄得很,若是黃門主搜不出證據來,今日上船的這些人連同門主在内,全部自剜雙目,向我巫山認罪賠情,如何啊?”

海龍門衆人俱是身軀陡震,還以為是跟着門主前來享樂,誰知霧绡美豔妩媚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心裡暗暗發抖。

黃求鯉見她如此心有成竹也不禁仔細思量起來,最後到底是色迷心竅,想到隻要能将霧绡制服,到時證不證據什麼的又有什麼緊要?

如此一想,便滿口答應下來。

黃求鯉也趁機提出他的條件,他道:“未免有人幹擾老夫搜集證據,或是刻意擾亂現場破壞證物,請諸位姑娘暫且各自回艙,在天亮之前不許出艙門半步!”

霧绡示意一衆姑娘先散去,隻挑出幾個親近的随侍。黃求鯉耐性并不怎麼樣,随意搜過三兩個房間後,當即開門見山的點名要搜查霧绡的房間。他認為霧绡姬無疑是最具有嫌疑,最有能力,也最有時間犯案的人,除她之外甚至不作他人之想。

霧绡面上雲淡風輕,實則她也拿捏不準黃求鯉是否在她房間做過手腳。

身為巫山的大師姐,紅袖号的領袖,她居住的船艙是獨立在衆人之外的。等她來到最上層的客艙,早有一名弟子守在艙外,寸步不離。

這名弟子名叫伴蝶,是霧绡姬最信任的侍女,也是她最倚重的三位師妹之一。

“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這裡可有異動?”

伴蝶躬身道:“蝶兒職責在此,寸步未離。”

霧绡微微颔首,除掉黑色鬥篷,将它挂在門外,伴蝶正想要來取走,叫她眼神示意,未敢輕動。霧绡推門入内,随行的四名弟子守在門外,以防不測。黃求鯉觑她們一眼,似有譏諷之色,随即跟了進去,進門前吩咐門外的海龍門人道:“此間老夫一人就好,爾等在外面看顧一二。”

海門龍衆人眼神交換,立刻心領神會,齊齊道了聲是。

霧绡将人請進艙内,順便警告道:“眼看手勿動,否則就是黃門主也不好說話。”

黃求鯉心不在焉,在艙内走動随意看看,倒也真不敢伸手碰觸。

看過一陣,甚覺無趣,索性坐下,先管霧绡要一杯熱茶。

他的眼神一邊盯着艙外的動靜,一邊與霧绡閑談,多半是些奉承贊美她美貌的廢話,時不時說兩句出格的調笑。

船艙門外卻是生起波瀾。

風浪忽起,船身忽然颠簸,五個海龍門弟子眼見時機成熟,使個眼色,各自上前裝作站立不穩的模樣,刻意跌到巫山弟子的身邊。突然出其不意,用沾滿迷藥的手帕将人迷倒,少女們隻來得及悶哼一聲,就被五人悄無聲息的拖走。

這些海龍門弟子久随鲲祖黃求鯉,皆是些好色如命之徒。在巫山時就時常和合歡道的逍遙津弟子鬼混,聽說鏡花執掌的無情道女子多半還是處子,早就垂涎已久。如今這回一擊得中,五人扛起美人,立刻興高采烈的就往貨艙裡跑。

五個人歡天喜地的将人扛進貨艙,将姑娘們平直放倒,早已是按捺不住,心猿意馬。

“快快快。”

五人迫不及待的将艙門上鎖,拔出火折,點亮燈火。微弱的燈光照映處,貨艙船闆上并排躺着五名各具風情的少女,俱是膚白貌美,纖腰玉腿,五人看的心癢難耐,口幹舌燥,發出淫亵的笑聲:“小美人兒……呸!臭娘們兒,平日裡不是心高氣傲嗎?小浪蹄子,也敢瞧爺爺不起?今天總算是落到老子手裡咯!嘿嘿,我看你們等會兒服是不服……嘿嘿嘿。”

五個海龍門的弟子們滿臉猴急的去除短褂腰帶,一邊道:“别急别急!今晚老子一龍禦五鳳,讓她們知道咱們海龍門的厲害!”

“你行不行啊?牛皮可别吹大發咯。”

“你們不行,不代表老子不行,你們啊,瞧好的吧!嘿嘿……”

一陣打趣哄笑,忽而不是誰低聲說道:“诶,你們說,老祖那邊能不能得手啊?”

“放心放心,那小娘們兒不是老祖的對手,待會兒等老祖嘗到鮮,說不定還能把她賞給哥幾個也見識見識。”

“嚯嚯,要是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咱們沒白跟着老祖。霧绡姬那可是出了名的美人,你們就瞧那身段兒,那模樣兒,啧!老子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光是想想就讓人興奮!”

“哈哈,興奮?興奮就先拿這幾個洩洩火,等到老祖降服那個妖女,這艘船上的女人咱們想要哪個就是哪個!”

衆人再發出一陣猥瑣的嬉笑。

一人除掉腰帶,猶如餓狼見肉,作勢就要前撲,忽然眼角瞥見一道人影形同鬼魅般出現在貨艙堆疊的木箱上。昏黃的燈火映照,但見兩條小腿如雪如玉,晃晃悠悠。

“是誰?”

一個男人失聲叫道。

四人解腰帶的手頓住,立刻驚恐的望将過來。

那人跳下木箱,一雙玉足落地無聲。面貌身形隐藏在幽深的鬥篷裡,隻有那襲夜燕服甚是别緻顯眼。

五個海龍門的惡賊一見是巫山弟子,當即不慌不忙道:“嚯!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老子今晚豔福不淺,六個就六個,我先來會會你!”

少女的聲音清甜嬌媚,因而說出口的威脅也顯得如嬌似嗔般無足輕重,“貪花好色,污人清白之徒,最是該死。”

這五個人能被黃求鯉專門帶上船來,當然是同輩中的佼佼者,本領很是不俗。哪裡會把這個小姑娘放在眼裡?五人站開,呈合圍之勢,勢必叫她插翅難逃!

風劍心看這幾人的腳步架勢,料想他們确實有一些本事,難怪有恃無恐。可聽說霧绡姬現在有難,風劍心不想和這些惡徒糾纏,隻能速戰速決。

電光石火之間,風劍心一步踏出,五人但見眼前陡黑,胸前劇痛,身子抖震,就連一聲慘呼都沒來得及叫出來,就齊齊栽倒在地,已然昏死過去。

他們确實有一些本事,但也隻有一些。

風劍心得到水玉歸藏之造化,又有滄海的真傳,三大秘典最至高無上的武學融彙一體,其武功之高,除絕頂窺真境界的那幾位外,不懼世間任何人,豈是區區幾個江湖匪盜可比?

這一瞬間,風劍心就有不下十種取他們性命的方法,不過她畢竟心懷仁厚,到底還是給他們留出一線生機,讓霧绡處置。

将這幾人放倒,風劍心也不遲疑,當即打開艙門,徑直往霧绡姬的船艙趕去。

再說鏡花這邊,黃求鯉一入船艙漸漸的就原型畢露。

“霧绡姑娘,無情道的功法修煉起來着實太過艱苦,而且難得寸進。不如,改修歡喜禅功?陰陽合和,方成大道,以姑娘的資質定然進步神速,日後這逍遙境主的位置也必是姑娘的囊中之物。”

霧绡不為所動,冷笑道:“黃門主,你是來搜贓取證的吧?小女子修的什麼功法,似乎與門主無幹呐……”

黃求鯉咧嘴一笑,露出滿嘴黃牙,“自然是有幹系。仙子若是有意雙修練功,那些小郎君粗魯大意,功夫稚嫩,哪裡能合仙子的要求?”

霧绡輕笑,仿佛桃李豔麗,萬花絢爛,“那依門主之意,何人與小女子匹配?”

黃求鯉早叫她這一笑迷了心智,上來就要抓她的手,霧绡輕輕讓過,他嘿嘿笑道:“老哥浸淫此道三十餘年,功力深厚,兼且花樣百出,保管小仙子收益良多。你隻要給老哥哥一個機會,定叫你食髓知味,日思夜想。”

霧绡見他堂堂門主,居然一副神魂颠倒,宛若公犬求愛的急色模樣,壓下眼底的厭惡,故作為難道:“可你不是早對我師父有意,苦心戀慕十餘年,求而不得嗎?我還道你是情深義重的好男子,何以如今移情别戀?”

黃求鯉一怔,也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對師師确實一往情深,因而我海龍門十餘年來甘為驅策,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你師父一顆心就系在那個人身上,邪道武林人盡皆知,你老哥哥我是此生無望了。”

霧绡冷笑道:“門主說話可要小心些,要是讓人知道你把九幽秘海的那位比作溝渠,你說他魔域能放過你嗎?”

黃求鯉登時心驚膽駭,也怪自己色令智昏,一時失言,要是那位大人真要追究起來,早撚死他區區海龍門就像撚死螞蟻一樣。自己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鲲祖連忙賠笑道:“小仙子可莫開玩笑,老哥哥不經吓,你可不能害我啊?”

霧绡笑道:“黃門主說笑了。你既然對小女子推心置腹,我豈有恩将仇報之理?”

“正是正是,你我情投意合,你焉能害我?”

黃求鯉一高興,又想來摟她的肩膀,霧绡還是避過,說道:“黃門主,既然你口口聲聲對我情深義重,有一句話我要問問門主。”

“小仙子但說無妨,老哥哥知無不盡。”

霧绡輕輕淺笑,狡黠如狐,“那你告訴我,巫山之内,是誰要害我?”

黃求鯉一怔,幹笑道:“仙子說的哪裡話?黃某聽的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啊。”

霧绡一斂笑顔,冷道:“栽贓嫁禍的戲碼黃門主可玩得不好。那紅紗确然是我之物,可我船上的衣物并未失竊,料想那是在巫山就已被人盜出。死在船上的海龍門弟子,雖是輕紗勒死的,卻無掙紮痕迹,兼之頸脖稀碎,顯然兇手力量之大,斷不可能是巫山這些弱質女流所為。因此我斷定這人必是黃門主親自動手勒死,丢到這艘船上來的。”

黃求鯉不料她如此聰慧,倒是有些始料未及,他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應我所求?如今你巫山弟子都已被禁足在艙内,門外那幾個都被我的人拖走,如今恐怕正在哪裡風流快活。你武功不及我,此處狹隘,你的‘相思繞’施展不出。我勸你最好識時務,莫要逼老哥哥用強!”

霧绡道:“若我所料不錯,與你勾結的人,怕是我那位二師妹,馮靜媛吧?”

黃求鯉脫口而出,“你如何……”

話頭戛然止住。

霧绡冷笑道,“你既然意在雙修,又為何不去找修合歡道的馮師妹?想來你這厮好色成性,又豈會受得住水月的勾引?”

黃求鯉說多錯多,幹脆不再好言相說,他兇狠起來,面目猙獰道:“那又如何?隻要今日老夫得手,你往後就要以我為尊!這巫山大弟子的位置你怕是坐不住了!”

他張開雙臂就要來拿人,霧绡凝眉道:“厚顔無恥,霧绡甯死不從。”

黃求鯉上前一撲,教霧绡身法錯開,他嘲諷道:“賤人!給臉不要臉!你真把自己當作什麼仙子了?靜媛早就跟我說過,你背地裡想着個什麼狗屁‘少主’,想的都快瘋魔了,在我面前裝什麼貞潔烈女?恐怕‘元陰’早就破了吧?别的男人能睡,老子便睡不得?”

“你說什麼……”霧绡臉色忽的煞白,一時怔忪,被黃求鯉粗大的手掌撕破後領的紅绡,一聲裂響,霧绡姬猶如破敗的芙蓉,露出背後一片凝脂雪膚,可堪憐愛。

黃求鯉熾火大盛,就想将她就地正法,“乖乖的,老夫可比那些小郎君厲害多了,保管你試過之後,再也不想修什麼勞什子無情道,哈哈哈。”

就在這時,一道清冽嬌軟的女聲喝斥道:“住手!”

黃求鯉一怔,猛然回身,驚聲叫道:“是誰?”

原本隻有兩人的緊閉的船艙,竟然從漆黑的陰影處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襲夜燕遮住形貌,落足無聲,僅能從聲音判斷,那是一名風華正茂,甚至有些稚嫩的少女。

但是她僅是站在那裡,黃求鯉卻覺得全身三百多處穴道皆在對方的殺氣籠罩之中,一時分毫動彈不得。

風劍心卻不管他,徑自将霧绡拉過來,将手中那件夜燕鬥篷蓋在她的身上,遮住她露出的後背。

黃求鯉這時反應過來,怒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未經通秉,膽敢來壞老夫的好事!”

霧绡在風劍心身邊退後兩步,她道:“你真的來了。”

風劍心道:“你都将夜燕挂在艙外,不是讓我來救你嗎?”

“我可未曾這麼說過,全是閣下不請自來。”

霧绡笑了一笑,随即收斂笑容問道,“門外的巫山弟子如何?”

風劍心向前站出兩步,将霧绡擋在身後,“那五個小畜生已經全部躺下了。”

她話說得冷淡,黃求鯉見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又說她已經讓他海龍門的弟子全數“躺下”,這口氣哪能輕易咽下?即時暴跳如雷道:“好狂的小娃娃!我道霧绡有什麼倚仗,原來是想二女同侍一夫啊?老夫豔福不淺,快活得很呢!”

風劍心冷聲道:“禽獸之性,果真一脈相傳。你既然出言不遜,就看你受不受得起?”

霧绡輕聲提醒道,“黃求鯉膂力驚人,内功深厚,你要多加小心。”

風劍心還來不及應答,那鲲祖已猛然撲将上來,他自恃力量超絕,也不使什麼繁雜的招式,十指往前張開,好似天羅地網那般,就要來抓風劍心纖細的肩膀。

少女竟然也不閃不避,擡起兩隻纖手迎将上去,正與那兩隻巨掌對扣個正着。

霧绡心髒驟縮,暗叫不好。

黃求鯉忍不住一陣竊笑,這小娃娃居然如此不自量力,來跟他拼鬥膂力?自己這五指一收,就是黃銅精鐵也能折彎,何況這看起來不堪一折的十根蔥白的玉指?

黃求鯉嘿嘿冷笑,暗暗加力,誰知力量加到十成,對方依然不為所動,那十根手指竟比玄鐵都還要硬上三分!往前傾軋,想要折斷她纖弱的手腕,竟然也是紋絲不動!

以他的内力和膂力,捏碎岩石比捏揉面粉一樣容易,金銀之物在他手中也是随意的搓扁捏圓,然而此時他已用到十二分的力道,黃求鯉額角的汗都淌過臉頰,對方還像是一尊銅澆鐵鑄的神像,仍是不動分毫。

黃求鯉内心不可謂不驚,就連霧绡也瞧出其中的蹊跷,倚仗膂力橫行水路的鲲祖,居然會被一個小姑娘輕易壓制……

不,應該說,她們之間力量的差距,存在天淵之别!

風劍心生平最恨淫賊!他們恃強淩弱,污人清白,一個女子的一生多半就毀在這種惡徒手中。洛清依當年險些受辱,風劍心一直耿耿于懷,如今與這等大□□交手,哪裡還有手下留情之理?

她心中義憤難填,一身功力高絕,将千劫經剛體的功夫和水玉歸藏的神異發揮出來,莫說黃求鯉臂力驚人,就是刀圻斧砍,銅牆鐵壁也未必能在她手上留下一絲痕迹。

她有許多種方法接下鲲祖的這一招,甚至能在他出招之前就結果他的性命,可最終她還是決定以力制力。

鲲祖那邊剛用完力道,風劍心這邊才将将開始。她十指一收,隻聽咔嚓連響數聲,黃求鯉八個指節登時爆碎,手腕向前施壓,立刻就折斷那老兒的腕骨。

饒是江湖沉浮三十載的鲲祖老兒也禁不住這般絕對的力量壓制,手掌指節瞬間被粉碎,腕骨當場折斷,如此形勢,讓他這個堂堂七尺老男兒也是雙膝一彎,跪倒在地,口中隐忍痛苦的聲音化作粗重顫抖的喘息,整張醜陋猙獰的面孔都被痛苦扭曲。

可他畢竟是邪道成名已久的大人物,甯死也不肯向一個女人求饒。

風劍心也不知霧绡要如何處置此人,雙手反抓他手腕,向前一扯一錯,隻聽兩聲脆響,随着一聲慘叫,黃求鯉那兩條自負力量驚人的手臂已然無力的垂在兩側,顯然暫時是廢了。

他仍然跪伏在地,苟延殘喘一般的呼哧有聲,額角豆大的汗珠猶如雨下,這老兒此刻絕不輕松。

霧绡心驚不已,内心久久不能平靜。

鲲祖黃求鯉橫行巫山水陸兩道,這老兒功力深厚,膂力更是超絕,一雙銅環鐵臂無懼任何刀劍,就算許白師也要讓他三分。如今不過一合,就叫眼前這名少女分筋錯骨,廢掉雙臂?

她雖認為這位名叫“劍心”的少女武功決計不弱,可高到這種地步還是讓霧绡姬瞠目結舌。

其實黃求鯉本不該敗得如此迅速狼狽,若是與風劍心遊走纏鬥,風劍心不用劍的話,或許還能走出幾個回合,隻是他輕敵自大又自負臂力,拿自己的力量去跟滄海無上煉體神功《千劫經》硬拼,那結果當然是自取其辱。

風劍心輕易取勝,遂向霧绡請示道:“師姐,現在當如何處置?”

霧绡回過神來,走到黃求鯉面前,“黃門主并非我的下屬,霧绡無權處置,相信今夜黃門主不過受人挑唆,一時糊塗,今晚的事應當不會發生第二次,師父那邊總不願意見你我自相殘殺的。”

黃求鯉擡起頭來,沒想到她竟可以既往不咎,一雙魚眼睜得極大,似乎要看出她這話是真是假來,霧绡坦然無懼,“黃門主若是發誓,你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便将門下弟子領回去,此事就此作罷,你我兩不相犯。若是,不肯善罷甘休的話……”她看了風劍心一眼,壓沉聲音道,“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你說是與不是?”

黃求鯉如今已是砧闆之肉,任人宰割,大丈夫能屈能伸,發誓也是毫不遲疑,“好好好,就依仙子所言。老夫對天立誓,從此再也不與霧绡姑娘為難,我海龍門的弟子也絕不會再動無情道的姑娘們一分一毫,若有違此誓,甘受天譴。”

他掙紮着,勉強站起,膽怯的悄聲打量風劍心,道:“你有這等大高手從旁護衛,難怪有恃無恐,還懼區區一個黃求鯉嗎?”

他看風劍心的那一眼,既是恐懼又覺不甘,隻是語氣敬重,不敢輕忽,“多謝尊駕手下留情,沒有廢去黃某雙臂,老兒很承你的情。這江湖武林中,有這等武功造詣的女子,除巫山境主之外便隻有天頂瑤池的素靈霄,小老兒委實想不出第三個人來。可閣下武功霸烈非常,瞧來又并非瑤池之人。可否請尊駕留個名号,老兒好輸得心服口服。”

風劍心可不想給這等無恥之徒留下姓名,可“尊駕尊駕”的稱呼也讓她無所适從,最後說道,“敝姓風。”

黃求鯉苦思冥想一陣,整個江湖武林,名門世家也沒有這号人物,隻得敬道,“原來是風姑娘,黃某受教了。”随即狼狽離開。臨到門前,霧绡道,“且慢!”

黃求鯉雙手失力,垂首躬身,“霧绡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搜船之前,你我是如何約定的,黃門主可莫要貴人多忘事。”

黃求鯉稍怔,咬牙狠道:“好!黃某就這回去毀掉他們的招子!”

黃求鯉果然言出必踐,等到巫山衆弟子走出艙門,就看見五個被剜去雙眼得瞎子一邊痛哭慘叫着一邊被海龍門的弟子用吊籃拖回大黑船。理所當然的知道定是霧绡師姐更勝一籌。

那五個被迷暈在貨艙的巫山弟子也已經醒轉過來,伴蝶醒來時還尚在雲裡霧裡,等她想起來要找那些惡賊算賬,霧绡牽過她手與她說道,今日之事就算揭過,那五名惡徒已然被剜雙目,想來不敢再犯。

伴蝶以為是師姐相救,登時感激涕零,卻被霧绡拉過來讓她謝過風劍心的相救之恩。

其時霧绡早已換過一身衣裳,不待衆人七嘴八舌的詢問,霧绡就将她們都打發出去,唯留風劍心在艙中。

這小侍女雖有諸多好奇,也不敢違逆霧绡的意思,忙将清茶奉上,一邊悄悄打量過風劍心幾眼,一邊告退。

二人并着一張小案,就着一壺清茗,相對而坐。風劍心雙膝并攏,身姿端正,霧绡姬随意斜坐,裙擺之下露出一雙瑩白雪膩得玉腿,顯得慵懶而又妖娆。

她給各自倒一杯清茶,舉杯相邀,“你我既然都不飲酒,如此霧绡就以茶代酒敬過姑娘,敬謝姑娘仗義援手之恩。”

風劍心端起茶杯,略微颔首,一杯飲盡。

霧绡笑道:“恕小女子冒昧,既然你我已是觸杯之交,姑娘可否具告名姓?”

少女想了一想,淡然應道:“風劍心。”

霧绡微有訝異,“想不到這是真名。”

風劍心道:“不知霧绡姑娘留我,所為何事?”

霧绡道:“江湖知己,自是要坦然至誠,如今姑娘既然已經見過我的真面,不知能不能讓小女子也一睹姑娘真容?”

風劍心略一遲疑,心想霧绡既是女子,真容相見卻是無妨。遂将兜帽拉下,露出一張美麗攝人的容顔。

霧绡姬看的怔怔出神,一時竟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面前這名少女姿容極美,氣質更是不可方物,既有純淨澄澈的青澀,又有勾魂奪魄的豔麗,她啧啧稱奇道:“我原以為你是哪位前輩高人易容裝扮,想不到形貌這等年輕,霧绡容貌粗陋,好事者常委以美人的名号,如今見着姑娘的真容,才知蒲柳之姿着實不堪一提。”

風劍心略感羞赫,忙道:“姑娘謬贊,在下愧不敢當。”

霧绡道:“相由骨生,骨相之美勝過皮肉,似是姑娘這等姿色,霧绡生平僅見,或許劍宗的玲珑雁妃晚能與姑娘平分秋色罷了。”

風劍心聽她提到三師姐的名号,心生欣喜懷念,聽她将自己與那位師姐相提并論,又覺得遠遠不及,因此不敢搭腔。

霧绡不以為意,莞爾一笑道:“你我姑娘來姑娘去的稱呼,委實太過麻煩。瞧你模樣不過十七八歲,小女子虛度二十三,應當癡長你幾歲,按理說,你對我們有救命之恩,霧绡不該僭越。可要是尊駕不嫌棄,你我就以姐妹相稱如何?”

風劍心又是一怔。她的江湖經驗着實缺缺,暗想,江湖豪客意氣相投,慣愛以兄弟相稱,既然如此,這聲姐姐也并不是叫不得。霧绡姬這個人,她是不讨厭的,非但如此,見着她竟有幾分莫名的親近之感。況且,四年前她曾救過自己性命,四年後她投桃報李,如此緣分,怎忍辜負?

風劍心也不矯情,對着霧绡就是執禮而拜,喚她一聲姐姐。

這回倒是輪到霧绡詫異,待到風劍心坐正,霧绡才一聲長歎,“原來妹妹果然不是正道中人?”

風劍心奇道:“姐姐何出此言?”

霧绡笑道:“名門正派,自命不凡,又豈會與我這等聲名狼藉的邪魔外道結交?”

風劍心原是劍宗門下,因緣際會随滄海魔君學藝,劍宗又本屬滄海,自己是正是邪,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姐姐與我本是私交,又與正邪何幹?霧绡姐姐潔身自愛,這艘船上的女子皆受姐姐庇護,豈不是比那些诋毀姐姐名聲,不明是非的武林正道要好得多嗎?”

霧绡微怔,心間稍暖。她看着風劍心道,“妹妹知不知道,在你這一拜之前,姐姐原是想要與你談一樁生意的?”

風劍心道,“不知,請霧绡姐姐賜教。”

鏡花道:“我原想與你同行,你護我巫山弟子此行周全,我送你南下。”

風劍心奇道:“姐姐如何知道我要南下?”

霧绡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原來還懷疑你是正道的奸細,如今一見,多半不是。”

“為何?”

“紅袖一出巫山,還未曾停港補給,你如何上船?依我之見,多半是在逍遙渡開始就一直跟着我們了吧?以妹妹的武功和品性,逍遙津裡那些大商士豪可請不起你。”

風劍心笑道:“那依姐姐所見,我是什麼出身?”

霧绡道:“不猜不猜,說多錯多,你是什麼出身無關緊要,如今你既喊我一聲姐姐,我就算厚顔無恥的認下你這個好妹妹。”

兩人說到意氣相投處,再次舉杯共飲,可一想到杯中不過是一杯清茶,就覺此舉頗有幾分附庸風雅的矯揉造作之感。

二人相視莞爾,風劍心道:“姐姐說要我護衛巫山弟子周全又是什麼意思?莫非那個老兒還不死心?可他已在我二人面前已經立下重誓……”

霧绡嘲諷冷笑,暗道這位妹妹好天真。

“邪道中的磊落君子着實少之又少,黃求鯉強兇霸道,反複無常,還能指望這等無恥之徒一諾千金嗎?即便他信守承諾,不對姐姐出手,也不敢保證他就不會對我手下的這些師妹們動手。若是你一走,姐姐沒有自信能壓的住這個老賊。”

風劍心道:“既然如此,姐姐适才為何放虎歸山?”

霧绡搖頭道:“海龍門附屬巫山,可并非是姐姐的屬下,若是殺掉他或是扣下這個老兒,師父那邊都不好交代,還有馮師妹參與其中,我怎能輕易饒過這幕後黑手?暫且隻能将他們帶往中原,找到師父,再由她老人家處置。所以,姐姐方才就想與你做個買賣,有你坐鎮,黃求鯉那厮才不敢輕舉妄動。”

風劍心略微思量,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姐姐此行南下,所為何事?”

霧绡觑她一眼,道:“你對這個很有興趣?”

風劍心微訝,默不作聲。

霧绡一笑,意味深長道,“我的好妹妹,你的武功很高,然則江湖經驗太少,所想所求,一眼就能叫人看穿。”

風劍心慚愧道,“妹妹受教。”

霧绡歎道:“隻怕要讓你大失所望,此次南下所為何事,姐姐目前也知之不詳。”

風劍心訝然,“怎麼會?”

霧绡無奈道:“我奉師尊之命,将人帶往既昌,先在陵河渡上岸,到時會有後續的聯系,所以師父到底想要做什麼,姐姐現在确實不清楚。”

風劍心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心中不禁感到些許失望,可轉念一想,巫山南下也未必就與劍宗相關。這兩派雖有舊仇,可許白師和劍宗向無沖突,巫山在北,劍宗在南,逍遙境主總不至于自大到覺得能憑一派之力撼動劍宗吧?

霧绡見她沉思不語,問道:“妹妹你呢?你又要往何處去?”

風劍心不知如何相告,若是說前往西南,多半要被猜到自己與劍宗有些關系,最終也隻是說道:“南下。”

霧绡見她有難言之隐,過猶不及,因而也不追問,就此打住。

半晌,風劍心試探着問道:“姐姐,江湖險惡,着實不是你一個女子該待的地方,姐姐有沒有想過退隐江湖?”

霧绡姬豔名遠播,觊觎她的宵小不計其數,作為“妹妹”,她實在不願看到今日之事重演。

霧绡有些詫異,她奇道:“妹妹不過初入江湖,談何江湖險惡?”

鏡花知她心意,無奈歎道:“妹妹知不知道,巫山弟子是什麼出身?”

風劍心隻道不知。

霧绡道:“她們都是世間的苦命人,不是被父母遺棄,便是沿街乞讨的孤兒,或是遭人迫害被夫家驅逐的無辜女子,走投無路之下,才投到巫山。”

風劍心聞言,不禁黯然。她也曾是無依無靠的孤兒,以乞讨為生,這些人的處境,風劍心自然感同身受。

霧绡續道:“女子生來多半遭人厭棄,即使平安長大,也不過是男子的附庸。她們孤身一人,如何自保?因而就算以色侍人也不過是選擇各不相同罷了,修無情道也未必就比合歡道高人一等。跟着我的這些弟子,都是見過聽過人世間最醜惡之事的可憐人,她們不想出賣色相,也不願修煉采陽補陰的旁門歪道。”

霧绡神情裡露出些許寂寥與無力,歎道,“可玉凝功功法缺失,修行極其不易,進境遠遠不如合歡一派。如今無情道的人數和實力都無法與水月一脈相提并論。姐姐自知武功低微,資質愚鈍,無情道也日漸式微,可若是我不為她們做主,這些姑娘們除了出賣女色,又能去依靠誰呢?”

風劍心内心震撼,不意這位江湖之中豔名遠播,兇名昭著的女子居然背負着如此高尚的信念。

“姐姐何不尋求正道庇護?”

霧绡卻冷笑道:“妹妹果然是初出江湖,你适才也說,世人诋毀女子名聲總是不擇手段,冷漠殘酷的。複雜的人心又豈是區區正邪二字可以說清?邪道之中也有磊落君子,正道之中也有卑鄙小人。江湖門派歸根到底是結黨聚衆,倚強淩弱的勢力罷了。正道邪道又有什麼分别?隻要大義無損,小節有虧就算武林正道。這些人把持着江湖公義,制定武林的規則,若是與他們利益相同就是同道中人,若是争奪利益者,就斥為邪魔外道,恨不能斬草除根!”

風劍心默然不語,滄海和昆侖就是因為與如今的武林大勢行為相悖就被排斥在正道之外,而她義父季涯深則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霧绡道:“且不說師父對我有教養授藝之恩,就是我帶人叛出逍遙津,帶着這些女子自立門戶,武林正邪兩道,哪裡有我容身之所?”

風劍心無可申辯,“姐姐,我……”若是先前結交不過是緣分使然,與霧绡有親近之感,如今這聲姐姐叫得是真心實意,發自肺腑。

霧绡不以為意道,“妹妹與其操心姐姐的事情,不如多替自己想想如何?”

風劍心疑惑不解,“我?我怎麼了?”

霧绡道:“你很好。有道是,佳人工著作,世人妒其賢。妹妹身懷絕技,仙姿玉貌,如此天縱之才,倘若身入江湖,世間從此多事。”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眼前這名少女的名字,終有一日會響徹武林,震撼世人。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