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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回 玄門機巧 星隐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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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不言當真應他當日之言,批卦算命的本事名聞當世,這開溜逃命的功夫也是一流。

雁妃晚自認自己的輕功已算是劍宗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可金虞的輕功與她相比,竟也能平分秋色,更不用說,在她們身後,替她們斷後卻滿臉雲淡風輕的蘇不言。

三人在林中穿行,左沖右突,金虞忍不住好奇想要向後張望,蘇不言當即道:“有什麼好看的?放心吧,區區火雷還要不了蕭老怪的命。那老毒物若是就這麼死了,也算是天下武林之福咯。”

金虞尴尬的摸摸鼻尖,幹笑道,“師父說笑,我是在看他追上來沒有。”

蘇不言道:“蕭老怪對風玉勢在必得,應該不會來追我們。但是他這個人小氣記仇得很,早是追不着祁燒那老小子,難保他不會回頭找咱們的晦氣。”

言及此處,不由慶幸道:“幸虧全本的《天巫降災書》沒流傳下來,否則他蕭無策真學會禦蟲種蠱的本事,咱們今天誰也跑不掉!”

既出密林,早有三匹駿馬栓在路旁。雁妃晚明白過來,知道蘇不言師徒多半是在自己之後進的樹林。

三人禦馬催缰,不多時已将那片彌漫着血腥和惡臭的叢林遠遠抛在身後。等到跑出預計蕭無策追之不及的距離,他們總算開始緩下速度來。

雁妃晚将坐騎并行,向蘇不言拱手稱謝:“晚輩劍宗雁妃晚,見過蘇先生,多謝先生今日出手相助。”

蘇不言還未答話,金虞已經脫口而出,“你就是雁妃晚?傳說中的正道第一美人?”

江湖上将巫山的霧绡姬推崇為邪道第一的美人,有好事者也将雁妃晚捧為正道美貌第一。

先前逃命匆忙,哪有功夫去左顧右盼?如今見到她的真容,才知傳聞所言非虛。真是個谪仙降世,清麗絕塵的美人。金虞畢竟少年心性,此時叫她容光所攝,居然不由的看得癡了。

雁妃晚秀眉稍蹙,隐有不虞之意,顯然不太喜歡這樣的目光。若非觀他眼中并無邪祟之色,雁妃晚定要将他打下馬來。

蘇不言看出她的不悅,輕咳兩聲将金虞叫醒,那青年自覺失禮,連忙拱手道:“在下金虞,見過雁姑娘。”

蘇不言打圓場道:“小徒不肖,慣愛江湖中的奇聞異事。雁師侄玲珑之名,名動西南,小徒仰慕已久,不禁如此失态。不過他絕無惡意,還望師侄海涵,饒過這小子一回。”

金虞忙作揖賠罪,雁妃晚自然不好拂蘇不言這位正道大賢的顔面,“蘇先生言重,晚輩沒有放在心上。”

此事就此揭過,雁妃晚見他不慌不忙,徑往西原的方向,似乎與自己同路,遂問道:“未知先生此行,意欲何往?”

蘇不言笑道:“貴宗的秦宗主華誕在即,廣邀正道豪傑齊聚七星頂,不才正是奉院長之命,前往劍宗道喜賀壽,還請師侄替某引見。”

雁妃晚似笑非笑道:“丹院長是怎麼想的?怎麼偏偏讓先生前來?”

蘇不言明知故問,“怎麼?聽你所言,兩位劍聖好像并不太待見我?”

雁妃晚揶揄道:“十八年前舊賬未銷,四年前先生一卦神算,險些就讓我師姐魂斷陵河。老祖宗們正苦尋先生不見,如今先生居然還敢再上七星頂,這份膽識,晚輩自愧不如。”

蘇不言擺擺手,高深莫測道:“此言差矣。觀星算卦之術從來就沒有萬無一失之說。再者言,洛大小姐如今身體清健,正合柳暗花明之卦,至于姻緣嘛,說不定她的意中人早已出現,隻是小宗主不肯說罷了……”

雁妃晚心間顫顫,幾乎以為蘇不言已經知道師姐的秘密。大師姐的那位意中人……确實是不好說啊……

見他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模樣,莫非他果然能算到這種姻緣?

半部天機見她恍然,遂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怎麼樣?雁師侄莫非也有意中人?需不需要算命的為你占上一卦?”

雁妃晚倏忽驚醒,當即寒着臉道,“晚輩對姻緣之事興緻缺缺,這卦,留不勞先生費心。”

說罷,打馬催缰,兩三鞭就已跑到他們前面去了。金虞雲裡霧裡,看不明白,唯有蘇不言滿臉興味之色,撫着雪白的短須,意味深長的笑。

雁妃晚回到劍宗,即時前往玉衡峰去向符靜慈請安。

此次下山并無公務,她是玉衡峰的首席,因而不必向秦洛兩位掌門回禀。況且蘇不言既然已經上山來,想來定會将藥師城和清源流的事具報給老祖宗。

金虞見她遠去的背影,眼中仍有幾分傾慕難舍,在等候知客弟子上報的蘇不言見狀卻是大搖其頭,暗歎不已。

“年少慕艾本是無可非議,切莫沉迷女色,因情喪志。”

金虞醒悟過來,連稱知道,奈何那雙眼睛還是情難自禁,也不知有沒有将他的話放在心裡。

罷了罷了,萬事随緣,不可強求。若是金虞真有本事能抱得美人歸,也算他的造化。

蘇不言行事素來灑脫自在,随性而為。本來他體諒秦洛兩位劍聖愛女之情,還給他們面子在山腳恭候聽宣。

誰知前去通報的弟子一去不回,天樞殿上久無消息,他索性就帶着金虞強闖七星頂。四年前他就敢闖進天樞殿,四年後又有什麼不同?

蘇不言和金虞的輕功極好,武功也高,尋常弟子莫說擒住他們,就是觸碰到他們的衣角也非易事。

一路闖過劍宗石階,徑直走到天樞大殿,還未待金虞揚聲通報,眼前勁風陡起,一道人影已殺到面前!漫天劍幕籠罩過來,凜冽的殺氣激得人體皮膚陣陣發麻。

金虞不料一到殿前便有襲擊,竹杖還挂在腰後,不及抽出就已吓得呆立當場。

蘇不言畢竟是問道賢居的七賢之一,作為金虞的師父,迎敵應變的能力就比他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一根青鐵竹杖舞得密不透風,金鐵交擊之聲頻密如雨,竟将那漫天劍雨都全數擋了個滴水不漏!

對方一擊不成,當即撤回攻勢,向後躍出數步,與蘇不言對峙,目光凜凜,巍然不動。那人年紀比之金虞還要稍長五六歲,面容端正,氣勢非凡,正是劍宗的第八位親傳弟子,如今的天璇峰首座,人稱若虛劍客的潛隐劍紀飄萍。

紀飄萍觑他一眼,眉峰挑起,“是何人鬥膽,擅闖我七星頂天樞殿?”

蘇不言素來一襲青衫,還有那标志性的白須白發,不信他四年前對自己當真毫無印象,更别說他“半部天機”的名号。

知他有意為難,蘇不言也沒客氣。将他仔細打量過後,笑意盈盈道:“我道是誰,這不是沒做成姑爺的紀三公子嗎?闊别四年,想不到三公子如今的武功又有精進,當真是可喜可賀,就是這個忘性嘛,好像比你那個武功還要快些。”

話裡話外夾槍帶棒,饒是自诩君子的紀飄萍也不禁動怒,還沒等他沖上去,一聲怒吼卻從他身後的大殿響起。

“蘇不言,你竟然還敢來!”

直似驚雷乍起,振聾發聩,宛若腦顱重錘,敲得金虞頭暈目眩,手足發軟。

一道灰影瞬間就出現在兩人面前。就算蘇不言是正道大賢,也覺面前這個滿臉怒容的男人給他的壓力如同山嶽壓頂那般沉重。

半部天機暗暗運起内力相抗,驚覺自己的真氣猶如撞上巍峨騰霄的山峰,正如蚍蜉撼樹,螳臂當車,頃刻消散于無形。

不過瞬間,金虞再也承受不住,冷汗潺潺的跪倒在地,那股重壓就像是要碾碎他的骨骼,踏爛他的髒腑,讓他整個人都近乎是五體投地的狀态。

紀飄萍和衆弟子遠遠的跪伏滿地,就算在這樣的距離之外,他們也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無可撼動的威能。

這并不是出于某種崇敬,即使他們對老祖宗推崇備至,那是一種更為直觀的,如有實質的力量洪流!

那是,先天境界的威壓!

風影劍聖,天下四絕。

直到此時,蘇不言才第一次領略到這世間最頂尖的強者所帶來的壓制。在這種壓制下,出神入化的對手不足為慮,而登峰造極境界的高手更與蝼蟻無異。

秦逸城盯着他,就像在看一個死人。若不是看在問道賢居與劍宗的同道之誼,他或許早将他變成死人。

等到劍聖撤去威壓,蘇不言雙股發軟,險些跌倒在地。等到他勉強站穩,才驚覺此時後背已是透骨的寒涼。

蘇不言素來恃才傲物,最自負的就是蔔筮算卦,觀星測命的本事,隻覺憑藉鐵口直斷的本領和問道七賢的名聲,也能逍遙江湖,灑脫如意。今日還是他真正直面傳說中四絕級别的強者。等到他真正站在先天強者的面前,才理解道所謂的武道巅峰,絕頂窺真是什麼樣的境界。

僅僅是抵擋他的威壓就已是竭盡全力,面對他們,就連逃走的意識都不敢有,更别說奮勇一戰,這種壓倒性的強大,是連蕭無策這樣的邪道宗師都望塵莫及的。

秦逸城揮退左右,轉身走進天樞殿中。蘇不言回過神來,連忙拉起踉踉跄跄,猶自失魂落魄的金虞跟進去。

經曆秦逸城如此的下馬威,今日他們兩師徒在這七星頂上當真是威風掃地,顔面盡失。

蘇不言強作鎮定,假裝氣定神閑的款款走進大殿。殿上高高在上的宗主寶座如今空置,洛天河親自下殿,降階相迎。

蘇不言暗暗感歎,兩位劍聖這恩威并施的功夫當真滴水不漏。秦宗主先來給他個下馬威,完事再由洛宗主以禮相待,讓你找不出半點錯處。

洛天河拱手行禮,笑臉相迎:“蘇先生,久别重逢,别來無恙否?”

蘇不言連忙回禮道:“承蒙宗主挂念,在下身體康健,豈敢有恙?”

金虞臉色蒼白,跟着拱手敬拜:“小子見過洛宗主,見過秦宗主。”

秦逸城風風火火,開口就道:“老混騙!你好大的膽子!這些年我等苦尋你不見,今日你卻自投羅網!哼!你不乖乖藏好,竟還敢上我這七星頂來?以為我劍宗可欺不成?”

蘇不言裝傻充愣,懵懂道:“秦掌門這是何意?蘇某向來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緣何要躲?”

“恬不知恥!”秦逸城怒聲喝道:“你這無恥的神棍!不是你胡說八道什麼‘姻緣在北,絕世奇緣’?老夫豈會誤聽讒言,将我清兒送往北地。結果險些誤我孫兒性命!如今她纏綿病榻,寸步難行。你說!你的絕世奇緣在哪裡?你說的柳暗花明又是什麼?今日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休想走出我這七星頂!”

洛天河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嘴裡卻半點沒打算饒過蘇不言的意思,他道:“蘇先生若是不給個說法,此事恐怕很難善罷甘休。我劍宗至今唯此一脈尚存,當然萬分愛重,相信先生能理解我們的做法的,對嗎?”

他雖和顔悅色,帶來的壓迫感卻絲毫不遜秦老劍聖。蘇不言額角冒汗,心想,就算他不理解又能如何?若是兩位劍聖決定出手,今日真是半點機會也無。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蘇不言連忙附和,随即歎道:“不過,區區不才還有真情,請兩位宗主容禀。”

洛天河眉眼微擡,道:“願聞其詳。”

半部天機道:“洛小姐雖然遭逢意外,但好在逢兇化吉,性命猶存。這真是劍宗之幸,也是在下之幸。若是大小姐因我卦辭誤失性命,不勞二位親勞,蘇某願自行了斷。”

見他認錯的态度誠懇,兩位劍聖均想,洛清依雖則确實在北地遇險,然也算是因禍得福。

洛天河已經為她診過脈象。如今孫女的經脈體格比之四年前已然判若兩人,身骨雖然羸弱,卻實無性命之憂。

可見蘇不言“柳暗花明”之言或許未必全差。就是累他二人這些年擔驚受怕,難免郁憤而已。

蘇不言見他們表情略有松動,當即歎道:“當年驚聞噩訊,這四年來,蘇某是夜不能寐,寝食難安呐……”

金虞擠眉弄眼,腹诽道:什麼寝食難安?師父平日裡喝酒吃肉,好生快活,究竟是什麼夜不能寐的,他怎麼不知道?

“為償當年之過,不才三月前就開始沐浴齋戒,為洛小姐再起一卦……”

秦洛兩人神色微怔,嘴裡雖說着:“你以為我們還會相信你?”卻還洗耳恭聽,等蘇不言說出卦辭。實在是半部天機神機妙算,名揚江湖,那是整座武林人盡皆知的“算無不準,卦無不驗”。

蘇不言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某近來夜觀星象,發現洛小姐本來黯淡的紅鸾星重新閃爍。再以六爻之術測算姻緣,發現是震下坎上之卦,這卦中雖有險難,卻是月老牽絲,姻緣圓滿之象。”

無論是誰,都喜歡聽到奉承吉祥的話術,即使是權高位重的劍宗劍聖也不能免俗。果然聽到蘇不言這話,就連性情暴烈的秦逸城都不由的微微翹起嘴角。

若是孫女的姻緣有着落,也算是了卻他們心裡的一樁心事。

蘇不言知道自己和徒弟總算是逃過一劫,心剛稍稍放下,秦逸城就闆着臉道:“未知蘇先生此次所為何來啊?”

蘇不言道:“月餘之後,就是秦宗主耳順之喜,丹院長特命蘇某前來,奉上薄禮,為宗主稱喜道賀,以表同道之誼。”

金虞聞言聳聳肩膀,表示賀禮現在就在他背着的包裹之中,按例要在秦宗主大壽之日獻上。

秦逸城道:“蘇先生這來的是不是太早了?”洛天河道:“遠來是客,丹院長好意,敝宗卻之不恭。貴派深情厚誼,劍宗感激不盡。”随即吩咐左右,“飄萍啊,為蘇先生和這位高足去客房歇息,不可輕慢。”

紀飄萍領命。蘇不言擡手道:“兩位宗主,蘇某還有要事相告,不知當不當說?”

秦逸城眉間緊蹙。

洛天河道:“先生但說無妨。”

蘇不言說道:“在下來的路上,在青玉州府外,見着三個人。他們分别是清源流章芳平,七殺閣的祁燒,還有,藥師城蕭無策。”

秦洛兩人俱是心頭抖震,章芳平和祁燒也便罷了,居然連久不出世的萬毒神君也到了這青玉州?加上之前雁妃晚報告的金宮,蘇不言代表的賢居,整個西南武林的正邪大宗勢力幾乎都出現在了西原!

可以預見的是,憑藉風玉的影響力,恐怕不日之内,就會有更多的正宗邪派齊聚西南,屆時劍宗恐怕也難以置身事外!

這次的壽宴可能不會太平靜。

洛天河向他稱謝,“飄萍,你讓人傳令,召集六峰首座,到天樞大殿議事!”

紀飄萍隻能另差他人帶路。半部天機款款而行,剛走出殿門,雙肩忽然垮塌,捏起袖角擦拭額角的冷汗,拍拍胸膛,暗道好險。幸好自己早有意料,拿新算的卦辭唬住兩位老祖宗,否則今日怕不能完好無損的走出大殿。

金虞奇道:“師父,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蘇不言一掌拍在他腦袋上,“行走江湖,當然是小命最要緊,不然讓你學那‘自在乾坤’做什麼?就怕遇到這些武學大宗師,到時一言不合還能走為上計,莫忘了,你那師伯是怎麼斷的腿?”

金虞捂着腦袋,連聲稱是。

“可是師父,您既然這麼怕老劍聖算賬,幹嘛還要來他們七星頂啊?”

蘇不言刻意和前頭帶路的弟子拉開距離,确定他不會聽見自己說的話,這才小心謹慎的道:“你懂什麼?為師夜觀星象,算出這西南不久之後就會有大事發生!若不能親眼所見,委實不能甘心。”

“是什麼大事啊?”

蘇不言看着他,将雙掌負在身後,高深莫測道:“到那時候,你會知道的。我想,那應該會成為你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記憶,刻骨銘心。”

從北南行的路線不計其數,然而可以行進的卻不出其三。

最快的莫過走水路。直接從巫山黑峽谷溯遊而下,經陵河轉進虎台,再到鹿河,路經川北的江津就能直接到達内陸的承江,承江西面就是玉川。路途雖然遙遠,順流行舟若是順利,不需半月就能從玉川臨江渡登陸西南。

然而逍遙津與江津的邪道勢力潛龍幫素有積怨。潛龍幫執掌着東南的水路要塞,鹿河兩岸都是其勢力範圍。以區區二百餘人就要去挑釁潛龍幫的敖延欽無異是以卵擊石,愚蠢至極。況且陵河和鹿河之間還隔着東南重兵把守的虎台,因此水路決計不通。

然後就是直出中京之後,取官路商途使用的崇雲道。

此路大道寬闊,一馬平川而且暢通無阻。但官道四通八達,盤山繞嶺,路途遙遠這是可以預見的。而且官道多為官府士族所用,朝廷和江湖的關系素來微妙,走官道很容易會引起正派的注意,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此次她們行事,不能說是絕密,可也絕不想在和正道的沖突中浪費時間。

權衡再三,霧绡決意放棄走水路與官道,一出中京就立刻轉進重浣的山林小徑。

中原腹地多名山大川,重浣和玉川兩省更是山峰縱橫,深林密布,地勢怪絕崎岖。

進入重浣的山林地界,因地勢所限就不能騎馬。因而衆人早在上元就将馬匹坐騎交由中京的暗哨處理。饒是如此,若能順利的穿過重浣的群山險地,所費的功夫仍是比官道要快上許多。

山路蜿蜒崎岖,且重浣之地素多風雨,巫山衆人早已輕車熟路的準備好油布鬥篷,當作防雨之用。道路泥濘,霧绡雖然在船上時喜歡赤足行走,但女子喜淨,因而早早換上長靴,如火的長靴往上,一雙雪白凝膩的玉腿若隐若現,魅惑非常,令人想入非非,如此尤物,這也無怪衆多江湖子弟為之神魂颠倒。

風劍心見此不禁有幾分擔憂。有好幾次想勸她珍重自己,話到嘴邊,自覺冒昧,遂又悄然咽下去。

霧绡姬其實并非外界所傳那樣朝秦暮楚,放浪形骸,隻是多情愛笑,媚眼輕薄,男人們就願意為她失魂落魄,神魂颠倒。而她似乎也很喜歡看那些人在她面前醜态百出的模樣。

風劍心暗暗觀察過,沿路來也有遇見容貌俊朗的男子,無情道的規矩雖嚴,卻不會禁止巫山弟子頻頻側目,傾心戀慕。所謂愛美之心世人有之,可霧绡卻真的半眼不曾多看,似乎對他們沒什麼興趣。

風劍心想起黃求鯉說過,霧绡姬對某位不知名的“少主”十分傾慕,或許正因如此,其他的俗人都入不得她的眼罷?

擅自揣度他人的隐秘未免太過失禮,因而風劍心點到即止,迅速掐滅這些念想,将精神專心到這裡的山地小徑中來。

穿越過今日的第三座山頭,沿崎岖的小徑艱難行走,等她們繞到山後,面前豁然開朗。再次征服一座山峰的成就讓衆弟子們心中湧起些許成就感,而眼前所見的情景更讓她們振奮精神。

她們穿過陡直的山路,呈現在她們眼前的居然連綿遼闊的平原。比起攀爬山路,當時是在平原地帶行走更為輕松些。

霧绡姬取過地圖查看,暗緩口氣,“前面就是青丘原。是重浣山林險地之中難得的平闊地帶,穿過這片平原再翻一座山頭留能到達狐仙郡,師父應該就在那裡等我們彙合。”

一提起極樂仙子許白師,巫山衆人顯然神情振奮,恨不能即刻穿越平原,與師父相聚。這些弟子多為許白師所救,對許白師救命之恩甚為感激。就算不見得和師父有多深的感情,但是“師父”二字就是她們的主心骨,是定海針。隻要尋到師父,就再也不用怕被别人欺負,還能讓師父替她們主持公道!

比起衆人的迫不及待,黃求鯉的臉色就不太好看。鲲祖滿臉擔憂哀愁的望向霧绡,作揖懇求道,“霧绡姑娘,黃某這一路走來盡心盡力,再無他想,還望姑娘海涵,那日之事還請姑娘饒恕則個……”

霧绡沉吟片刻,道,“黃門主若是發誓從今以後不再為難我無情道弟子,我保證對當日之事守口如瓶。怎麼樣?”

黃求鯉當即喜笑顔開,連聲拜謝,“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說罷,舉指而誓,發誓海龍門從此絕不敢對無情道有非分之想,違者,天誅地滅。

霧绡領着衆人走下山,開始向青丘原進發。

青丘原雖說是平原,實則不過是大片平順綿延的草地。

這些時日以來,天氣開始轉晴,已經三日未見大雨。草原的地面并不泥濘,平原之上是一望無盡,一覽無遺的草地。除非在兩側的山壁叢林設伏,否則低矮的草叢基本無法藏匿行蹤。

霧绡行事謹慎,讓所有人遠離兩側的山壁叢林,走在草地中間,以防有敵人在林間設伏。

正道雖然稱為正道,這并不代表他們的做法就必定光明磊落,不會使手段。

走過半個時辰,衆人已經開始松懈,直到她們不知不覺的走進一團霧中。

風劍心和霧绡姬對危險極為敏銳,黃求鯉更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入霧時間尚短,霧绡姬立刻察覺到異樣,連忙叫停衆人。

黃求鯉看向霧绡,霧绡則先去看風劍心,風劍心眉間微蹙,道:“先退出去吧。”

幸而他們入霧不深,後隊轉作前隊,前面的人帶着後面的人,很快就脫離這片濃郁的霧汽範圍之内。

一出霧幛,霧绡擡眼望向前方,但見迷霧深處茫茫無盡,霧氣緩緩翻湧,隐隐有壓上來的趨勢。

霧绡皺眉不解道:“這霧來得好怪啊。我們此路走來并無山雨,而這青丘原也是一覽無餘的平闊地勢,按理來說,是不會出現這樣濃郁的大團霧氣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劍心上前三步,向迷霧進發,霧绡連忙将她叫住,“妹妹想做什麼?”

風劍心道,“無礙,我看看。”

霧绡提醒道:“妹妹小心,這霧來的詭異,此中或許有詐。”

風劍心走到迷霧邊緣,将手伸進霧中,感受到這團霧的觸感,她凝眉道:“這霧裡基本沒有水汽,可見不是自然而生,這是人為所緻……”

霧绡稍怔,黃求鯉見多識廣,脫口而出,“這是陣法!”

風劍心微微颔首,霧绡沉吟片刻,道:“是什麼人在此設下霧陣?看來是沖我們來的。”

風劍心對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一竅不通,黃求鯉卻對江湖正邪兩道的勢力如數家珍,鲲祖冷哼道:“江湖之中喜歡搬弄這些奇門陣法的,不是問道賢居的陣門弟子,就是太玄教的那些牛鼻子。”

“小姐,您看!”

忽而,霧绡的随侍伴蝶伸手指道。

衆人随指望去,卻見不遠處的山壁插着半截銅棍,若不是因陽光的反射照出晃眼的銅光,尋常時候着實難以發現。

黃求鯉人影疾掠過去,将那根插進尺餘的銅棍拔起,迅速掠身回來。

金箍銅棍,上面還有繁複的銘文,霧绡一眼就認出這是淨世道那群蠻僧的專用法器。

黃求鯉咧嘴惡笑,不懷好意道:“看來,咱們的老朋友已經先一步走入陣中。如今生死未蔔,就留下這個給咱們念想念想。”

伴蝶仗着現在是霧绡強勢,聞言毫不客氣的立刻怼回去,“哼!那群北蠻子大瓢瓜是黃門主的老朋友,卻是我們的仇人!要他們這些破銅爛鐵做什麼念想?”

黃求鯉叫這小丫頭一噎,當即攥緊銅棍,沉着臉卻到底沒敢發作。風劍心則認真觀察兩面的石壁。說實話,憑她的輕功想要登上這樣的山壁倒是不難,可對巫山和海龍門的衆人來說,恐怕絕非易事。就算讓她登上石壁再放落繩索,且不說這樣做浪費的時間,誰能保林深樹茂的叢林深處就沒有埋伏?

要麼原路返回繞道而行,要麼冒險登山深入叢林,要麼,就隻能強行闖過這詭異莫測的迷霧陣了……

霧绡姬思量半晌,就知已沒有退路。她道:“巫山南下的消息恐怕已經走漏。對方能在此必經之路設下此陣,想來必有倚仗。可今日若是不敢闖上一闖,隻怕叫天下英雄笑話。早是不能知道始作俑者的真面目,我到底心有不甘。”

風劍心見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也不禁生出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說來慚愧,滄海的拳腿掌劍,風劍心可以說是樣樣精通,唯有陣法和禦靈之術實在太過繁複多端,且對己身的武學增益不大,所以她也不過是一知半解。

霧绡命人分成兩支縱列,一列以其當先,接着是風劍心,再後面都是巫山弟子,她們一個跟着一個,排成一支縱列,以防在迷霧中走失。一支則是海龍門的弟子,為首的當然就是鲲祖黃求鯉。

鏡花和鲲祖在前,四百餘人浩浩蕩蕩得走進陣中。此中迷霧雖然不是天然而就,然而同樣氤氲濃郁,茫茫無光,她們越是深探霧中,能見到的事物就越是模糊,等到約莫最深處的地方,周身四處的一丈之内已是不能見物。

好在人與人之間的間隔還在丈餘之内,及至後來,巫山的弟子們索性自發的牽起手來。從後到前,一人拉着一人的手,到最後甚至牽到風劍心這邊。

伴蝶無意識的伸手去牽風劍心,誰知少女指尖微顫,伴蝶察覺過來,怯生生的收回手去。

風劍心倒不是心高氣傲,純粹是隐居深山的時間太久,對陌生人的親密接觸已經不能短時間适應過來而已。

見小姑娘眼神黯然,風劍心一時不知如何安慰,最後就隻能裝作漫不經心的抓過小姑娘的手腕。

那女孩子當即又是歡喜又覺羞赫。分明對方也是女孩子,可那隻纖柔雪膩的手掌卻似乎給她帶來極大的勇氣和安全感。

甚至讓她想起對她溫柔以待的某位姐姐……不免觸景傷情。

海龍門皆是男子,若是都手牽着手行進,未免太過滑稽矯情。因而他們隻猛盯着前面師兄弟的後背,半點不敢東張西望。

或許是因為這種聯系,兩邊倒是一人也不曾走丢。

霧绡在前方領路。

她心思缜密,行事謹慎,并不因為着急從迷霧中走出去而蠻沖亂撞。然而,再走一陣,眼前居然矗立起許多古怪的石堆和巨大的石柱來。那些石柱有粗有細,高矮不同。粗的有兩人環抱那樣粗,細的就不過手臂大小,高的有超過三丈那樣的高度,甚至在霧中根本看不到頂,矮的也不過堪堪丈餘。

這些石塊堆砌起來,就像是道道高牆,圍成這座濃霧彌漫的迷宮,俨然是請君入甕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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