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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劍道極緻 絕頂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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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依凝眉道:“這叫什麼風玉的,當真是災源禍根!”

雁妃晚道:“如今解鈴還須系鈴人。想要化解危機,就隻能找到沈斷。現在這厮還不現身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隐匿行蹤,正在苦心參悟風玉之法;二是被人捉去,生死不明。無論是哪種可能,對武林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風玉一旦現世,正邪兩道諸門各派必有惡戰,重演百年前那場浩劫不無可能。”

洛清依和雁妃晚雖無匡扶濟世之心,但正邪兩道的勢力已經開始想西南集結,更甚者,已經來到劍宗眼下,一旦開戰,劍宗絕無可能獨善其身。

洛清依審慎良久,苦無對策。

“你說的這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雁妃晚神色不見松弛,甚至愈加凝重,“這第二件事。江湖盛傳,禅宗的‘逆浮屠’追殺流魂谷的喬木狼,誤進黑風暴,至今生死未蔔。”

洛清依聞言驚聲叫道:“禅宗逆浮屠?四絕之首的,霸佛?”

雁妃晚颔首,道:“武林四絕,分别是禅宗霸佛,劍宗劍聖,東海魔君,九幽暗尊。霸佛名列四絕之首,武功冠絕當世,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雖是佛門中人,殺業之重,當世罕有。武林諸邪聞風喪膽,望風而逃。想不到最後還是着了那流魂谷的道。”

洛清依聽到魔君之名,面色稍有動容。這位她傳說中極有可能是她“大伯”的人物居然就是東海的‘魔君’,這當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那位禅師武功超絕,已非常理可以度之。留連宋竊玉那等小人陡能在黑風暴中苟活性命,何況是那位‘霸佛’?”

雁妃晚颔首稱是。若是失去這位四絕之首,絕對是武林正道不可挽回的巨大損失。

“還有這第三件事。如今風頭正勁,江湖傳言,意氣盟盟主謝令如在重浣的青丘原被一位無名少女擊敗。那日禦刀府的人也在場,多人親眼目睹,恐怕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洛清依心裡莫名驚動,“小姑娘?是誰?”

雁妃晚同樣疑惑,“不知道。所以才會說事有蹊跷。那姑娘的姓名,師承,武功各說紛纭,語焉不詳,甚至都沒人真正見過她的模樣,若不是衆人言之鑿鑿,恐怕都會當作是無稽之談,一笑置之。”

洛清依懷疑道:“謝令如可是川北正道第一人。武林四絕以下,以正道十二宗和邪道十三門為武林至高。以他的武功怎麼會敗在一個無名無姓的姑娘手上?我看多半又是這位天下第一的風流種惹出來的情債,以訛傳訛罷了。”

雁妃晚卻不忙定論,她認真審慎道:“江湖傳聞,多半是言過其實。有傳聞說她是許白師除鏡花水月外的關門弟子,我倒不這麼認為。許白師的武功誠然很高,卻也未必在謝令如之上。但若是那人并非出自巫山……那麼她的來曆留很值得推敲了……”

“你是說?”

“或許,她也是為風玉來的呢,我們不得不防啊……”

洛清依道:“難怪他們都稱你‘玲珑’,心眼确實多,你就繼續想吧。我讓桃夭去把……把‘她’的房間收拾出來,你到時候去她那裡安歇就好。”

雁妃晚感到訝異。她當然知道洛清依說的“她”指的是誰,想問她是不是真的可以,但又怕觸景傷情,惹她心哀愁苦。轉念即想,這或許是代表師姐已經嘗試着将‘她’放下,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晚兒就卻之不恭了。”

“師妹,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知道我現在的預感嗎?”

“嗯?”

洛清依幽幽歎道:“山雨欲來風滿樓……老祖宗的壽辰想來絕對不會平靜……”

玉川省北面的鳳臨,以盛産各色玉石礦物聞名,因本朝先皇後曾駕幸此地,故改楓林縣為鳳臨郡,承蔭寶地,郡小而民富。

鳳臨郡出産各類寶石玉器,舉世聞名。其中以羊脂翡翠的品相最好,田黃雞血次之,更有傳說驚聞紫玉曾橫空出世,故而天南地北的往來商販多來此品鑒收寶,也因此鳳臨郡中最多的就是玉器商行。當然玉石是真是假,品相質地孰優孰劣,那就要各憑眼力。

風劍心剛從玄武岩山的密林中走出來,就來到這座繁榮的縣城。她早已習慣雲湖深谷簡約樸素的生活,就是途經中京上元時,也不過是匆匆一瞥,走馬觀花。還不曾有此閑暇時間能夠如此清閑的遊街玩賞。

鳳臨郡街市繁榮,商人往來絡繹不絕,販夫走卒遊街竄巷,玉石店鋪熱鬧非凡。風劍心已經許久沒見過這般繁華興盛的景緻。她出山後就問過進山打柴的樵夫,知道今日已是五月十八。

她離開霧绡那時還是五月十一,算來她竟然在山中不知不覺潛修過七日的時間,當真令人不敢置信。

現在從容的穿梭再人群旅客當中,聽聞耳邊人聲如沸,這才覺得是真正回到了俗世之間。而先前在幽谷的歲月,在山中的修行,都如恍如一夢,物是人非。

她表現得就像是好奇貪玩的孩子,像是頭回進城的鄉下姑娘。其實,從她出身和生平的經曆來說,就說是鄉下姑娘也沒錯。

等她興緻勃勃的走過三兩道巷,風劍心就已經開始察覺出異樣。她發現路過的行人和店鋪的老闆總是以一種嫌惡鄙夷的眼神看着她,那些身着華服的人甚至會刻意的表現出回避之意。

風劍心看了看身上那件已經分辯不出淡黃色的衣裳,雖然不曾褴褛,但是日曬雨淋的摧殘卻讓她顯得非常邋遢和狼狽。

就像是逃婚的世家小姐在經曆過半個月的風餐露宿後的慘狀。

現在的風劍心,衣裳髒污褶皺,如墨如綢的長發蓬亂的披散在腰後,面容微垢,饒是風劍心天生麗質也架不住這般不修邊幅。

察覺到異樣的少女不由哂笑。她緊緊包袱和長劍,垂眸低首就要找打尖投宿的地方。

七日不曾進食,如今才覺饑腸辘辘。

而且,現在她的模樣可不太能見人……

走到轉角,終于找到客店投宿。初時掌櫃的見她這副尊容,還道是從鄉裡來尋工的村姑,對她頗為不屑,正想将人轟出店去。

直到瞧見她手裡的那把長劍,這才将趕人的話堪堪咽了回去。等到風劍心取出銀錠,掌櫃的這才笑得沒牙沒眼,連忙恭恭敬敬的叫夥計招呼她上天字号房。

他掂掂手裡的銀兩,這才覺得這位姑娘該是離家出走的逃親小姐。

風劍心出夠小費,讓夥計去準備飯食,再順便準備浴桶和熱水。等到她用完飯,再将氣機擴散出去,确定無人藏在暗處窺視,這才準備沐浴更衣。

包袱是之前藏在石縫裡的,雖然外面有些受潮,裡面換洗的衣裳和收藏好的銀票倒是僥幸的沒有濕透。

裙裳和銀票都是霧绡給她準備的。也許是見她身着黃裳就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她的喜好,因此替她準備好的群裳也是明亮的顔色。

衣裳裙擺處裁開六瓣,與男子穿着的長衣相似,以輕紗和綢緞縫制,兼顧便利和雅緻。這種制式的衣裳是齊國行走江湖的女子最常見的裝束。

風劍心舒适惬意的享用過熱水澡後再給自己換上新衣。等到她再下樓時,就已經明豔清麗得足夠讓那些男兒看直眼睛。

這副易筋洗髓後的軀體,就容貌而言本來就堪稱完美,如今少女新浴,更是嬌豔欲滴,美的不可方物。

那掌櫃的怔怔失神,全然不知店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位出塵絕俗的仙子,緣何他不曾見過?等看到她手中那把長劍時,不由大驚失色,這難不成是剛剛進店的那位?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他還從來沒見過神仙這般的姑娘。

風劍心素來不喜引人注目,也怪她對自身的美麗缺乏足夠的自覺,如今見衆多客人滿臉癡迷之相,還有店外那些有意無意駐足的目光,暗暗後悔自己到底太過大意。出門在外,還是要像霧绡姐姐那樣,整副面紗遮住容貌才好。

風劍心以袖遮面匆匆走出客店,立刻尋到女式成衣店,挑選好恰能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又選買了兩套白衣,說明留物待取,付過錢銀,這才戴着面具出門。

距離宗門越近,她越是近鄉情怯。首先就要換回本門的服飾,劍宗服飾雖有定制,可最為顯眼的标志就是長劍,白衣和劍袖。這樣的裝扮在西南武林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識。

将衣物備置妥當,她這才有時間開始遊街逛巷,特别注意的就是玉器商行。

玉川以玉聞名,也以玉為名,金玉古玩的買賣家喻戶曉,繁榮興盛。也因行業飽和之故,除卻每年開山采玉的時節,鳳臨郡的各大玉器商行倒顯得有些冷清。

見着這家古雅清淨,店名叫“石美人”的玉行,貌似頗具規模,風劍心走了進去。

沒錯,既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從她來到玉川,就想着要為洛清依帶件禮物。

雖說按她的性子,要是可以,她能把全部身家都送給師姐也不眨眼睛。可一來,洛清依絕不會喜歡她這樣鋪張浪費,二來,一味的選購最昂貴的禮物反而顯得她不夠誠心。

左思右想,就決定給大師姐挑一支玉簪。

洛清依不愛金銀,至少不喜歡将這種黃白之物佩戴在身上。對風劍心第一次送給她的玉簪倒是愛不釋手,滿心歡喜,不是重要的場合甚至不會輕易配戴。

雖然後來風劍心知道,那根玉簪不過是粗制濫造的俗物,在這鳳臨郡裡,滿大街都是這種随處可見的下品。可在那時起,想要再送她可以佩戴出去的玉簪的想法就已經悄然埋在心底。

當然,以她的現在的能力,想要世間最好的寶玉哪有這麼好找?就是找到,想來也是價值連城之物。風劍心雖然囊中不再羞澀,可也遠遠沒到可以一擲千金的地步。因此退而求其次,暫時來這裡挑選一件,總歸不能再讓師姐因為自己的緣故被人嘲笑。

“石美人”玉行的掌櫃盡管生意清淡,模樣卻還不緊不慢,不卑不亢。做他們這行的多半是一年一開張,開張吃三年。春季采玉時節的生意就能抵得上尋常買賣三年的盈餘。

可不經意間聽見這聲嬌聲軟語般的“掌櫃”,還是讓他心裡激靈,等到他擡眼看去,見是一名年輕姑娘,更是不由怔怔失神,愣在當場。

那少女雖然戴着面具,遮住半截真容,鼻梁以下的姿容仍舊堪稱精緻完美,體态身姿更是曼妙清麗。

“掌櫃的?”

風劍心疑惑着再喚,那老掌櫃的目光落到她左手的長劍上,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哦,哦!姑娘您,您快請進,有什麼需要的不妨直言,或者您随便看也成。”

這姑娘的模樣裝扮瞧來是江湖中人,這些江湖豪客不管男女老幼,總歸不是他這麼個老實做生意的本分人惹得起的。

風劍心走進店中,開始裝模作樣的挑選。老掌櫃的緊随身後,每當她拿起某件飾物,便滔滔不絕的将此物的品種品相,來曆如何,又是哪位大師執刀之作,俱都事無巨細的一一道來。

風劍心喜靜,不勝聒噪,行走過兩圈,發現這裡的玉簪雖然各式各樣,精緻好看,可不是太豔就是太俗,看過半天,居然覺得沒有一件能配得上洛清依的氣質容貌。

老掌櫃終日和氣生财,慣會察言觀色,一見她興緻缺缺的模樣就知道是多半沒相中這些玉器首飾,連忙恭維道:“一看姑娘就是行家,定然是瞧不上這些庸脂俗粉吧?姑娘要尋什麼首飾,不妨對老朽直言。或者,随老朽上二樓雅間看看?”

風劍心暗道,我算什麼行家?若是她真懂玉當年也不會讓小販三言兩語就騙去一月例銀。

老掌櫃領着風劍心上到二樓,此間不像一樓的大堂明亮,隻有紗窗處透進些許陽光,這裡的玉器首飾也不如樓下琳琅滿目,隻小心謹慎的收藏着百十件好物,營造出物以稀為貴的感覺。

風劍心雖然不懂玉品的優劣,可也并非不谙世事,别看此間玉器不過寥寥數十件,這價值可要比樓下的要高得多了。

老掌櫃引着風劍心走到一座玉架邊上,入目望去,整排過去都是玉石簪子。掌櫃的還為她一一推薦起來。

這是湖光綠的芙蓉花簪,那是碧水藍的雙魚簪,這是田黃泣血的鳳凰簪,那是最珍貴的羊脂玉的梅花簪,林林總總,俱是不吝言辭的美言盛贊。

風劍心漫不經心的看過去,目光卻落到最邊上的那支桃花簪上。

說來出乎意料,似是洛清依那般氣質的姑娘家,按理說該與牡丹寒梅最為相襯,可風劍心卻知道,師姐說牡丹雍容,寒梅太冷,倒是對這嬌豔可愛的桃花情有獨鐘。

風劍心捧起那支玉簪端詳。簪體青墨色,略彎折,好似一截盛放的桃枝,花蕊淡粉剔透,嬌豔明媚,還以微不可見的銀線吊着零散飄落的桃花花瓣,還真是栩栩如生,如同活物。

那老掌櫃的看自己費這半天口舌,風劍心卻相中這麼件俗物,心裡不免有幾分失望。這位看似氣質清新脫俗的姑娘居然獨愛桃花這種俗花倒是出人意表。可饒是如此,面上仍然堆笑,和顔悅色道:“姑娘真是好眼光,這根雙生玉桃花簪本店獨此一件,姑娘居然一眼就能相中,當真是慧眼識珠。”

風劍心奇道:“雙生玉?”

老掌櫃伸手指出道:“不錯,姑娘你看。這玉種有雜色雙色或是三色都不稀奇,可是您看,這桃枝是遠山青,桃花是胭脂沁,若是兩塊玉嵌合起來的也不足為奇,可這卻是渾然一體,造化天成之物,那便不同凡響了,再加上咱們玉川省内數一數二的玉匠葉大師巧奪天工的手藝,此物絕對是稀世珍品!”

這根簪子俗是俗了點,但價值依然不菲。

風劍心不由輕笑出聲,這老掌櫃的當真能吹牛,這件玉簪若真如他所說的如此不凡,也不會被他拿出來售賣了。掌櫃的半點不覺尴尬,仍是滿臉笑意迎合,“姑娘與此物有緣,美簪配美人,正與姑娘相配。”

風劍心道:“美簪配美人倒是不錯,可這簪子不是我要的。”

掌櫃面色微僵,又笑道:“不知要送何人呐?”

風劍心眼神柔和起來,“桃花簪,送給我家姐姐。”

“好福氣,好福氣,”掌櫃的順風使舵,“姑娘姐妹情深,羨煞旁人。相信此物定能博得美人一笑!”

話剛出口,就恨不得自打嘴巴,怎的如此口無遮攔?将平時奉承讨好那些富家公子的話說出來了呢?誰知風劍心聞言倒是面露喜色,掩唇輕笑,颔首道,“如此,那就承掌櫃吉言咯。”

老掌櫃的微愣,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無意識的接過玉簪,回過神來就要開始順價,“姑娘您看,這根玉簪是……”

話未說完,就聽窗外忽起一陣喧嘩,緊接着響起陣陣哄鬧之聲,風劍心走到窗邊,就勢打開軒窗,掌櫃的幫忙将窗戶支起來。

先後往樓下街巷看去,但見人來人往的街市如今正有熱鬧好瞧。

大家夥兒圍成水洩不通的人圈,人群當中站着一位姑娘和一個男人。那男人生得高大,左眼處有一道刀疤,正攔住那姑娘的去路,咧開嘴笑起來非常猥瑣,完全就是地痞流氓的模樣。那姑娘身披西南罕見的雪絨鬥篷,摘掉兜帽露出雪白的俏臉,面貌雖然生得美麗,然而她那雙狐狸眼盯着這賴漢似笑非笑,興緻勃勃的模樣倒是顯出三分嬌縱之氣來。

“怎的是他?”

老掌櫃失聲驚歎,面色灰敗,似是頗為痛心疾首,“這下可大大不妙咯!可憐這姑娘運勢如此之背,偏是撞到這混賬手裡。”

風劍心疑道:“莫非這賴漢大有來頭?”

老掌櫃的歎氣道:“姑娘有所不知,此人姓趙,号三白,诨名兒叫賴三。是這鳳臨郡裡有名的潑皮無賴,仗着會些武藝,又心狠手辣,在這翡翠河附近橫行霸道,肆無忌憚,糟踐過不少好人家的閨女……”說到此節,将聲音壓低道,“據說還有人親眼見到,這賴三曾經黑天半夜的劃船到翡翠河裡抛過屍……姑娘你初來乍到,遇見此人可要千萬小心呐!”

話雖如此,心知這些練功習武的江湖男女最是好管閑事,慣愛打抱不平,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眼睛緊緊盯着風劍心手裡的玉簪,生怕她立刻就要跳出窗外,路見不平。

風劍心暫時還沒有出手的意思,問那掌櫃,“此賊如此強橫霸道,難道就沒人能管管他?”

老掌櫃的道:“誰說不是呢?可怪就怪在這裡。誰也不知道他這潑皮無賴哪裡來的能量居然能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通吃。這厮幾次三番被請進縣衙居然都能完好無損的出來,倒是有些拔刀相助的俠客們仗義援手,就算當時能大占上風,等過幾日定會鼻青臉腫,手斷骨折的落荒而逃,當真是奇哉怪也……”

風劍心疑道:“這無賴武功這麼高?”

她見那男人腳步虛浮,聽他呼吸粗亂,怎麼也不像是深藏不露的模樣,最多就是會些拳腳功夫,如何路見不平的俠士竟也拿他無可奈何?

難道是我看走眼?

“我想,許是有人背後罩着他吧?說不定他也認識些江湖上的朋友?”老掌櫃的撫須長歎,風劍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潑皮無賴的背後想來另有靠山,那就難怪黑白兩道都要賣他面子。

老掌櫃的見她并無拔劍相助的意思,連忙搬過來兩張座椅,兩人好整以暇,全當看個熱鬧。

若是平常,老掌櫃的是絕沒膽量湊這個熱鬧的,可現在他在二樓,居高臨下,倒也不信殃及池魚還能到他這裡來。

風劍心行走江湖的經驗說來尚淺,如今這出好戲就跟酒樓說書的話本寫的那般,“無賴惡漢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這樣的話本可算是經典橋段。

再看場中,那賴漢嬉皮笑臉,左阻右攔,就連語言神态陡跟話本裡說的如出一轍。

“好妹子,怎麼?這就想走?你剛剛撞進我懷裡,将好哥哥新買的衣衫扯壞,現在就想這麼一走了之,不好吧?”

他那身就是普通的短衫,跟新買的那是毫無關系,價值不菲就更談不上。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借題發揮,趁機訛詐。

那姑娘也不和他胡攪蠻纏,湊上前滿臉笑意的道,“那這位公子,意欲何為啊?”

這無賴估計這輩子都沒人叫過他公子,登時笑得滿臉通紅,“小娘子可真識趣,具體賠償嘛,不如你随我過來,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人群中有人看不過去,高聲叫道:“賴三!你這厮又再禍害良家婦女,這位小姐,你萬萬不可随他走啊!”

無賴當即惱羞成怒,破口罵道:“是哪個雜種嘴碎的敢說大爺的八卦?出來!”

人群當時噤聲。那美麗的姑娘似笑非笑,“你瞧,有人不讓我跟你走呢。不如……”

賴漢見她媚眼如絲,笑意盈盈,不由得失魂落魄,弓身湊上前去,就想一親芳澤。

掌櫃哎喲叫道,沒眼再看。

風劍心凝眉不語,将那少女雪色鬥篷裡的華麗短劍看得清楚分明。她知道,但凡那厮敢再上前半步,必叫他血濺當場!

就在這時,人群外忽然傳來厲聲暴喝,“大膽狂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豈容你如此張狂放肆!”

話音未落,但見灰白人影起躍翻身,落到場中。

那人長身玉立,傲然站定,乃是位氣宇非凡的年輕公子。此人相貌倒非十分出衆,不過眉目間自有傲氣,功夫灑脫,仗義相助,當然立刻就赢得衆人的高聲叫好。

風劍心捏着手裡的桃花簪,清澄美目望着場中,面上露出饒有興味的神情。

這位公子當真會拿腔作勢,他與那少女不過三兩人之隔,想要過去,撥開人群即可,卻偏要使出這華麗的輕身功夫,當真會虛張聲勢。

可她早已見過謝令如那山呼海嘯,紅毯鋪地的排場,與之相比,這位公子的粉墨登場就顯得有些低調起來。

果然就像話本裡說的那樣,上半折是:無賴惡漢當街調戲良家婦女,下半折就是,少年英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這“英雄救美”的戲碼,縱古至今,依然是屢試不爽,深受江湖俠客和深閨小姐們的青睐。

看似俗套,其實内中自有做人的道理。

試想,若是走南闖北,資曆深厚的老江湖在遇到路見不平時,其實顧慮甚多。譬如,能不能打得過?對方有什麼背景?要怎樣解決才能既得名聲又無後患?

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大部分的宗門子弟在行走遊曆之初,師父就會要他們記住這兩句話。

江湖中人想要揚名立萬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活得夠久。而想要活得久最要緊的是記住謹慎二字。

是以,江湖上常有什麼大俠高人數十年未嘗一敗的傳說,這其中固然是有真本事的,但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懂得審時度勢,明白什麼樣的人不能招惹,哪些江湖枭雄魁首他們打不過,行事極其小心謹慎,當然逢兇化吉。

故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種事情,多半就隻有初出江湖的少年人會去做。這些人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久聞話本裡江湖英豪揚名立萬風花雪月的傳說就心生向往,因而絕不肯放過“英雄救美”的機會。

若是戰勝,不僅能嶄露頭角,還能赢得美人歸。就是不幸敗北,也算是死得其所。

若今日是别人遇險,風劍心也會想要仗義援手,但那位姑娘明顯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她身懷絕技,何須人救?

且不說她那身裝扮看起來就非比尋常,更别提不遠處站在人群之外,卻不時往場中凝神注目的十數名雪衣男女。這些人顯然是這位姑娘的同行夥伴,他們個個身手不凡。

掌櫃的看得興緻高漲,不由喝起彩來,“好!好身手,這位公子的功夫真是俊俏!”

風劍心順着他聲音往場中看去,原來那年輕的公子已經和那潑皮無賴正鬥起來。說是鬥,倒不如說是耍。那年輕人的武功明顯就要比那潑皮無賴強出甚多,可他明明能一招制勝,偏要羞辱耍弄那人,讓他顔面掃地。

那無賴左沖右突卻抓不着他半片衣角,反倒連連絆摔好幾跤,惹得衆人哈哈大笑,無賴惱羞成怒可又無可奈何,當真是大快人心。那位雪衣姑娘也被這滑稽的場面逗得花枝亂顫,臉上笑逐顔開。

兩位男才女貌,眼眸相對,情絲蠢動,就覺此刻歲月靜好,眼裡心裡就再沒其他人的存在。

風劍心暗歎:有緣千裡來相會。這英雄救美的戲碼果然百試不爽,曆久彌新。當時就覺索然無味,離開軒窗,越發想念起她的大師姐來。

掌櫃的顯得有些意猶未盡,撫須歎道:“善惡到頭終有報,若是那潑皮無賴能夠從此改過自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怕斬草不除根……等到這陣風頭過去,這厮便要再出來作惡害人。不過那位少俠看着也不似尋常的人物,想來也不怕那潑皮無賴的報複……”

低頭恰好看見風劍心手中長劍,不由多嘴問道:“近來,西南境内來了許多江湖人士,看姑娘的模樣想必也是習武之人,不知道和剛才那位少俠相比,你們二人的武功孰強孰弱?”

風劍心微微淺笑,不置可否。

這個問題若是江湖中人來問未免有挑釁的嫌疑,可風劍心若是實話實說恐怕就對那位公子甚是無禮,故而一笑置之。

付過銀錢,掌櫃的笑意盈盈的将風劍心送出門外。少女瞥過街市兩頭,那位年輕公子和雪衣姑娘早已不見,街道又繼續熱鬧起來。

一夜好歇,風劍心這日起早,結賬退房,就到城中的車馬行當租賃一輛馬車乘坐。其實就算是江湖女子,若非十萬火急,星夜兼程,能乘馬車的話,是不會願意騎馬的。

女子的身體構造與男子不同。颠簸的痛苦若非是訓練有素,當真沒幾個女子願意生受。就是騎術精熟的男子也絕不像世人看起來那般策馬奔騰,風流灑脫,各中滋味唯有自己領會。

鳳臨郡再往南邊走就是翡翠河。此河正如其名,兩岸山清水秀,風景清麗,端如玉川的處子般小家碧玉,偏偏河道交錯,将南行的道路攔腰截斷。如要從此去往西原,翡翠河幾乎是必經之路。

若是改道陸路便要乘快馬繞過六百裡的河堤方可從淺水處架設的橋梁通過,這當然是下下之策。

等到馬車趕到河畔,天色已然明朗。渡頭船塢停泊的沙船已經開始拔錨起航。三五名水手正要撤去船梯,十艘小船也要揚帆而動。眼見全港船隻盡數要走,風劍心不由疾行快步,一邊高聲叫道:“船家且等等!”

搬運的水手們駐足望過來,但見河岸上的少女遙問:“船家,你們這船是要到對岸去嗎?可到瀾西靠岸?”

船老大模樣的老者正坐在船頭,聞言敲敲手裡的煙鬥,吐煙道:“到是到的,隻是對不住姑娘,今天我烏老大第一趟的船已經讓貴客包去。姑娘若等得,最多四個時辰,我便可回來接你過去。”

風劍心當然不願多等,連忙向那些小船看過去,那烏老大說道:“姑娘不必再看,這些舢船都是我的夥計,要随我一同過江的,真是對不住了。”

風劍心登時氣餒。誠然要以她的能力,不憑一物也可渡江,可那樣未免太過驚世駭俗。她正思量是另尋他法還是再等四個時辰時,忽聽那艘沙船上傳出一道洪鐘般鳴動的聲音:“我等堂堂七尺男兒,豈能這樣欺辱一個小姑娘?老夥計,你就讓她上來罷!”

這道聲音遠播湖岸,在湖面的激起波紋,仿佛這百裡翡翠河内皆能聽聞其聲。男人的聲音渾厚雄健,隐隐有浩然正氣,風劍心猜想,這道聲音的主人必是位頂天立地的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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