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劍氣爆裂,化出萬千氣刃,但聽金鐵交擊崩裂之聲雜亂如雨,劍氣到處,竟如摧枯拉朽般将坑底的鋼釘尖刺悉數絞成碎鐵斷刃!
這兇險可怕的陷阱瞬息就被她輕而易舉的擊破,少女一劍之威,恐怖如斯。
風劍心穩穩落地之後,這才向上招呼,“有勞舒姑娘将我的劍鞘帶下來。”
舒綠喬堪堪回神,不由咋舌。
她試圖去拔動劍鞘,這時才注意到手裡插進石壁的劍鞘居然深掼尺許有餘。此刻已經擊穿鐵闆,牢牢插進石壁之中,紋絲不動!
舒綠喬暗暗心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位神秘的無名少女的武功居然已經高強到她無法想象的地步。簡直是聞所未聞。
一腳蹬向鐵壁石牆,再借反沖的力道将劍鞘拔出。身形急速下墜,風劍心作勢欲接,舒綠喬在半空擰身翻騰,灑然落地,如此翩跹的輕功當真飄逸靈秀。就連風劍心也忍不住贊道:“舒姑娘好俊俏的身法。”
舒綠喬沉默着将劍鞘遞過來,風劍心伸手去接,拿住之後對方卻沒松手。擡眼看時,舒綠喬眼神凝重的盯着她,“你到底是什麼人?”
風劍心輕笑道:“區區劍宗的無名小卒,不足挂齒。”
舒綠喬冷笑,“就憑你剛剛顯露出來的劍術,武功至少在登峰造極之上,甚至已經踏入出神入化境,怎麼可能籍籍無名?我在西原可從未聽說過劍宗還有你這号人物啊?”
眼神雖然疑惑,到底是松開劍鞘。風劍心長劍入鞘,說道:“時候未到,恕我不能相告。”
削蔥般的玉指按着面具,莫名的心虛。想到終有一日舒綠喬要是知道她就是當初跟随在大師姐身邊的小丫頭,估計要吓她一跳。不禁莞爾道:“相信你我坦誠相見之日不遠,不用多久你會知道我是誰的。”
舒綠喬見她說的神秘莫測,若有深意,雖然沒問出她的來曆,也隻能将她放過。
風劍心道:“舒姑娘,出口在何處?請吧。”
舒綠喬悶悶哼聲,舉起火摺,借着微光在坑底那堆碎鐵斷刺中仔細搜尋。初時風劍心還道她在找機關所在,半晌忽聽她喃喃道沒有,這才疑惑道:“你在找什麼?”
舒綠喬擡臉望她,“那條手帕呢?莫不是也有已經被你絞成了碎片?”
風劍心沒想到她這般執着,微微歎息,從懷中取出那條手帕。舒綠喬眸光一亮,而後惱怒道:“好哇,原來你先前是戲耍我來着。”
伸手就将那物奪過,直到将其收進懷中這才籲一口氣,如同找回自己的魂魄。風劍心見她癡情若此,不禁替三師姐悄然歎息,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對這位姐姐也未免太殘酷了些。
“難道不是舒姑娘你行奸使詐,滿口謊言嗎?”
見她漫不經心的四處搜找,風劍心知道她大概是不能指望的,索性自己動手。劍鞘依次劃拉過四面鐵壁,以她的敏銳靈異,這石壁中的虛實差異,機關暗道一聽便知。
叮!叮!叮!嚓……
果然試出右邊的鐵壁中空無物,風劍心蓦然睜眼,擡腳踢去。砰的聲響,右側的鐵壁登時洞開,露出一條七尺高的地道來。
風劍心頓感驚奇,感歎這陷阱天坑設計的陰險巧妙。要是仇家到此,就發動機簧彈出尖刺長釘緻人死命,要是自己逃生,就能彈回機簧,安然無虞的通過。
誰能想到險惡的殺人陷阱同時也是逃生的密道呢?
“舒姑娘,請吧。”
舒綠喬見她有意讓自己作頭,唇角抽搐,撇嘴冷笑,“你倒是機靈。”
說罷,她舉着火摺向前,滿不在乎的走進密道當中。
密道内似乎再無危險,走出七八步遠,舒綠喬開始在牆壁摸索,不多時從右側牆壁扣出一匣暗格。随着舒綠喬手指輕彈火摺,一點火星落在火燭之上,須臾時密道兩側的火燭依次亮起,整條密道都好似忽然睜開眼睛蘇醒過來。
如此精巧的設計讓風劍心不由啧啧稱奇。舒綠喬當先走在前面,風劍心緊随其後。但見此處密道幽深狹長,四曲八折,兩側平整開闊,頗為雄偉,簡直稱得上是巧奪天工。
二人走出密道,前方轉角豁然開朗,左右前後四通八達,密道縱橫交錯,俨然是座設計精巧森嚴的地底行宮。
風劍心越走越是心驚,“鳳梧山莊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廣闊的地宮,着實讓人歎為觀止。”
舒綠喬說道:“家父在世之時,此處地宮已有雛形,後來我借着擴建山莊的機會,再将此處密道修築完善,不為享樂,以為避禍之用。”
風劍心奇道:“西山有何禍事?”
舒綠喬腳步微頓,沉吟道:“你就當是未雨綢缪吧。”
風劍心遂沒再過問,跟着舒綠喬在地宮行走穿梭。詭異的是,她感覺在這裡兜兜轉轉走過好些時候,可穿行半晌,居然還未見出口,左右仍是堅實的石壁,前方不見半點天光。
周遭景物似曾相識,仿佛之前走過之處,可當時還不敢确定,見舒綠喬閑庭信步,殊無惶然困惑之色,風劍心暗暗在石壁處按下一個指印當作标記。
等到半晌之後,兜兜轉轉又轉回來,風劍心見到牆壁上的指印,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舒綠喬這是帶她在這裡鬼打牆呢。
少女不禁又急又惱,腳步一錯,身形已在舒綠喬身前,橫劍将她攔住,眸光凜然道:“舒莊主好興緻,你打算帶我在這裡轉到什麼時候?不過莊主盛情,小女子心領就是,煩請莊主帶我出去。”
舒綠喬詭計被她識破,面上殊無歉意,掩唇笑道:“姑娘說的哪裡話?此處地宮我也是初次過來的,認不得路也是理所當然。若是姑娘嫌我這地主之誼不好,大可自己打頭,跟着我作甚?”
“你!”
風劍心氣惱,到底拿她沒可奈何,隻能諷刺道,“舒莊主詭計不少,花樣也多,心眼比起三師姐也不遑多讓。”
舒綠喬交臂抱胸,冷笑着,不置可否。
這地宮之内密道縱橫交錯,宛若迷宮,若非熟識其中構造,輕易不能出去。同理,若是舒綠喬不谙其中門道,也不可能帶着她在這裡兜兜轉轉。
此間火燭通明,呼吸正常,也就是說這地宮定是座活地宮,必有出入的密道。
既然舒綠喬已經不能指望,想要出去就要憑風劍心自己的本事。
從青丘原的玄門陣到這鳳梧山莊的地道,她已經是第二次嘗試去破解迷宮。
地道與石陣不同,石陣必然依循某種玄門術法的排列,而地道隻會按照圖紙建造。但好在風劍心擁有克制這種死物的天賦,那就是神玉賦予她的神通異能——遠遠超出常人的五感六識,使她擁有觀見事物規律,解構術法要理的天眼。
她站在原地不動,随即緩緩合上雙眼,将五感六識擴散出去,徹底融進這座錯綜複雜的雄偉地宮。
任由身體去感受空氣的流動,耳朵聆聽各處的聲音,用氣機穿透岩壁的間隙,探索地道的走向。
她身負神玉加持之靈異,全神貫注之時,就連舒綠喬刻意平緩的呼吸都如風般劇烈,心跳都如雷般響徹。
“喂!你這是在做什麼?難不成走不出這座地宮,你想在這裡睡到老死啊?”
沒有回答。等到風劍心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清楚的掌握這裡地道的大緻構造。
将劍鞘抵在岩壁,她開始緩步行走。鞘尖劃過箭厚的石壁,發出粗粝的聲響。風劍心認真辨别聲音的差異,以身體的觸覺感受風的流動。鞘尖接觸的岩壁是否中空,哪裡有暗門,風的流動是否偏移或者陡然變化,這些都已經逃不過她的五感六識。
在她的感知面前,密道這樣的死物在她這裡毫無意義。不過說來雖然容易,但若非五感六識異于常人的敏銳,這個方法就根本沒有用處。
舒綠喬眼見她以長劍作杖,以心靈為眼,居然輕而易舉找到隐藏岩壁間隙後的暗門,找到最正确的方向。
一次兩次或許是巧合,可當她接二連三叩開數道暗門,并且慢慢接近地宮的中心時,舒綠喬隻能用如有神助,不可思議來形容她。
莫非她真的掌握着破解地宮的方法?舒綠喬已經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少女絕對擁有着常人無法想象的天賦,要不是她總是迂回曲折的,并沒有沿着最迅速的捷徑行走,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得到了密道的地圖。
忽然,風劍心停住腳步,蓦然擡起眼睛,神情凝重的注視着前方。舒綠喬循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不期然與地道深處的淩厲眼睛相遇。
眼睛出現得太過突然,仿佛黑暗中憑空顯現在眼前。瞪視過來的視線凝聚着兇狠的憤怒,像是還沒長出爪牙的噬人幼獸。饒是舒綠喬,蓦然之間與這視線相對,也是驚得險些叫出聲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靜谧的密道裡傳來沙沙聲響,那雙眼睛忽然消失。矮瘦的身影居然轉身就跑,開始發足狂奔。
原來竟是個小娃娃……
舒綠喬倏然醒悟,暗道糟糕。那些混賬做事這般沒首尾,居然把他給留下來,要是讓這人追到,事情不妙矣!
“站住!”
舒綠喬厲聲喝道,正要運起輕功去追,誰知身前的倩影倏忽劃出一道白光,瞬息已向那小子追去。
那小孩子步法輕巧,閃轉靈活,逃跑的速度可謂極快。奈何今日他遇到的是風劍心。風劍心是什麼速度?她兼修三家當世最絕頂的輕功,博取衆長,融會貫通,速度遠非舒綠喬可比,何況是這麼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那道影子飛快轉進一道暗門,風劍心身形瞬息就到,一腳踏進門内,還未及深想,忽覺面前一股勁風猛然撲來。
風劍心動在意先,指尖輕點,将那塊方磚挑飛,随即旋身,已繞到那小孩身後,左手探出抓起,提着那小子的衣領,不廢吹灰之力就似拎小雞那般容易。
這裡燭火通明,風劍心能更清楚的看見這小男孩的樣貌。面容如她預想的稚嫩,瞧着還沒過十歲,濃眉俊眼,唇紅齒白,模樣倒是不差。現在卻怒容滿面,咬牙切齒的盯着她,還揮舞起弱小的拳頭,怒罵道:“呸!你們這些壞蛋!放開我!你放開我!你們這些壞人!壞人!有種的就把小爺宰咯,我爹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風劍心見他衣着雖然狼狽,倒還能看出制衣的材質極好,想來他出身富貴,身份不俗。
那小鬼兇狠霸道,等到機會攀住她手臂,張口就咬,少女哪容他如此輕易得手?
五指松開,那小鬼便立時跌了個滾。
哎喲叫聲,小孩迅速摸起那塊方磚,目光兇狠的與她對峙。
風劍心沒功夫也沒興趣和這種小兒計較,隻環顧觀察起這處地宮。
縱橫交錯的密道交彙于此,此處空間甚為寬闊,方圓百丈,面積不亞于一座大堂,頂上由衆多木梁撐起,應是地宮中心之處。
最惹眼的莫過于地宮中心一列排開的七把黃花梨麒麟紋交椅,中間六張木案上正好擺設着七盞茶杯。
這樣的布置實在詭異至極。偌大的地宮擺着空蕩蕩的桌椅卻不見半個人影,在搖曳燭火之中便顯得尤為陰森可怖。
那男孩見她出神旁顧,又要飛撲上前,舒綠喬此時已到,二話不說,單掌化刀就要劈向那少年後頸。風劍心眼疾手快,以鞘隔開,擋下這一記手刀,“你做什麼?”
舒綠喬退開兩步,冷道:“不識好人心,這小子要偷襲你!”
風劍心不以為意,區區黃毛小子,就是手執寶刀利刃也絕難偷襲得手,何況他手無寸鐵?
“這小孩子是從哪裡來的?為何會出現在莊主的地宮裡?”
舒綠喬道:“我沒見過這個小子,也不知道他是誰,也許,是從外邊的密道爬進這裡的吧?”
風劍心知道在她這裡是探不出什麼風聲,遂矮下身來,放緩了語氣,柔聲問道:“小……你是誰家的小公子?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十七年的生活都甚少接觸孩童,接觸最多的時候,是在少年時代乞讨遭受到孩子們的欺辱和惡意。因而語調動作不免有幾分生硬。
那小孩性情甚烈,怒氣沖沖的指着二人就罵:“壞人!你們都是惡賊!有種放小爺出去!等我爹爹來了,你們這些壞女人一個都别想跑!”
風劍心道:“你是被捉來的?”
那小孩話語噎住,随即梗着脖子道:“誰說的?是你們請小爺來的!我這叫孤軍深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要将你們這班惡賊一網打盡!”
風劍心見他如此反應,就知他是讓人捉到此處,而捉他的人,想必不是鳳梧山莊就是巫山和淨世道。可他們為何要為難這麼個孩子?而現在這些人又到了何處?
蓦然一念生出,風劍心問那男孩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孩惱怒道:“呸!誰跟你們這些妖女稱兄道弟?你們也配?”轉而神情倨傲道:“哼哼,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劍宗古敬堂是也!”
這小鬼年紀不大,滿身江湖習性倒比風劍心還足。雖在意料之中,風劍心仍是訝然道,“你姓古……那你是古振松師叔的兒子?”
早聽巫山綁走古家一脈單傳的獨子,迫使古振松交出七星頂密道的圖紙,想不到竟然就在此處撞見,這驚可謂非同小可。
古敬堂驚道:“你,你認得我爹?他是你的師叔?”小子猶疑不定,手裡方磚正要放下,忽而又攥緊道:“不!你定是诓騙我的!我才不會上當!”
風劍心道:“聽說師弟不慎落入邪道之手,古師叔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整日坐立難安,甚是擔憂你的安危。遂讓我追蹤胡人到此,所幸天可憐見,今日終于找到師弟的蹤迹,總算不負師叔所托,師弟你快随我走吧。”
古敬堂到底是個不到十歲的孩童,風劍心三言兩語已然使他相信五六分,聽說父親對他的擔憂思念更是心有戚戚,泫然欲泣。
風劍心趁熱打鐵,将衣袖中的劍繡标記給他驗看,“你既然是劍宗弟子,應當認得這是什麼。”
古敬堂湊過去觀瞧,見她袖内兩把小劍交叉的劍紋,當即驚訝的叫出聲來,“白衣劍袖,你果然是劍宗的師姐?”
劍宗的劍繡有特殊的定制,一把小劍代表普通弟子,兩把交叉的小劍則代表峰主親傳,三把就隻有各峰的首席能夠穿服。
風劍心續道:“還有,劍宗移星步的步法要訣,開篇就是:勢沉雙膝,氣沖湧泉,腳踏七星……”
這是移星步的步法口訣,沒有心法,縱使叫旁人聽去也無妨。
“師姐!”古敬堂聽到這裡,立刻就扔掉方磚,滿心歡喜的沖過來,險些要撞進師姐懷裡。
風劍心還不曾與男子親密接觸過。雖說古敬堂就是個半大的娃娃,到底是個少年。男女授受不親,風劍心遂不動聲色的以手臂将他隔住。
古敬堂一把抱住她的手臂,語帶哭腔道:“唔,師,師姐!你們總算來救我了!師姐!嗚嗚……”
風劍心苦笑,“剛剛還是個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怎麼轉眼就成小哭包了?當心師兄師姐們瞧見笑話你。”
古敬堂年紀雖小,猶好面子,聽她此言,急忙收住哭聲。這時再看她時,就覺得這位師姐頂頂的好看,也與她親近起來。
風劍心見他眼淚還在搖搖欲墜,知道輕重緩急,也沒再逗他,正色問道:“小師弟,我奉師叔之命,一來救你脫困,二來打探敵情。你若知道這些壞人的線索,還請悉數相告,此事十分緊要。”
古敬堂吸吸鼻涕,擦掉眼淚,“師姐請問,我一定全告訴你。”
風劍心道:“你先說說,你是怎麼被捉到這裡的?捉你的人你可還認得?”
古敬堂道:“那日散學,我和夥伴路過青石巷,看見幾個男人在欺負一個姑娘,仗着自己有一身武藝拳腳,我讓夥伴快去通知爹爹,自己就要被去打抱不平,誰知那姑娘趁我不注意将我打暈過去。等我醒來時,就已被關在這的地牢裡。”
風劍心問,“那捉你的是什麼人?他們的首領你可曾見過?”
古敬堂疑惑道:“首領?是說他們的老大嗎?”
風劍心微微颔首,古敬堂道:“見過,我見過的。”
“那是什麼模樣?你還記得他們怎樣稱呼?”
古敬堂比劃道:“他們,他們有好多人。這裡,這裡都要站不下了,人有好多好多,都排到外面去。還有,這些壞人心腸歹毒,還說要砍我的腦袋,還要掏我的心,用我的血來祭旗……我,我好害怕,他們真的好壞。後來,是個紅衣服的姐姐救我,她說,出師未捷先見血不太吉利,殺個小孩子不算本事……就把我扔在這裡,說諒我也跑不出去……”
少女心裡咯噔,道:“紅衣服的姐姐?她是什麼模樣?”
古敬堂聞言臉色居然漲紅,怯怯道:“是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和師姐你差不多……”
風劍心凝眸暗道:是霧绡姐姐吧?果然她還是心好的……
古敬堂說話颠三倒四,語無倫次,他忽然指了指那七張椅子,“我,我還看到有七個人坐在那些椅子上,有個黑衣女人是紅衣姐姐的師父,聽到那位姐姐幫我求情還罵了她。”
風劍心暗暗心驚,“七個人?你是說有七個人坐在那裡?”
古敬堂奇怪道:“師姐,那裡有七把椅子,坐七個人不是很正常嗎?”
“是……”
風劍心暗道失态,“那這七個人是什麼模樣,你還記得嗎?”
古敬堂抓着腦袋,認真回想道:“你讓我想想,嗯……有個好兇好壞的黑衣夫人,她的眼睛冷冰冰的,帶着面紗,長得不定有多難看!還有個腦袋戴金箍的紅衣和尚,有個戴着面具的公子,還有……還有就是全身又腥又臭,聲音非常難聽的老頭!還有……啊!小心!”
古敬堂望着風劍心的背後驚叫出聲。
風劍心但覺身後陰風陡起,轉身以劍鞘擋開那陰毒狠辣的一掌。
少女凜然傲立,舒綠喬就站在她面前,若無其事的看着她,就像剛剛那要命的殺招與她沒有關系。
風劍心怒極反笑,“原來是這樣,這就是莊主不想讓我知道的,不想讓我看見的東西,對嗎?”
舒綠喬冷然道:“可惜,到底還是讓你找到了這裡。”
“是啊,”風劍心歎道:“我真沒想到,舒莊主從始至終就滿口謊言,我已經不知道你說的究竟有哪句是真話。”
舒綠喬滿不在意,“既然從始至終就是滿口謊言,那‘知無不言’這句話當然也是騙你的了。”
風劍心神情凝重道:“所以,你根本清清楚楚。藏匿的鳳梧山莊的,根本就不止是淨世道和逍遙津,而是整整七大門派!藉着神玉之名聚集過來卻離奇消失的邪道七大宗門就藏在劍宗的眼皮底下,就在你的西山!”
她雖江湖經驗尚淺,并不能确認古敬堂口中武林人物的真實身份,但能夠和許白師這樣的邪道宗師平起平坐的,除同樣是邪道十三門之一的各大掌門還有何人?聯想起楚豫南所說的,近日銷聲匿迹的邪道中人,這樣的結論可以說再清楚不過。
“難怪你當時會将我錯認成憐香公子,若我所料不錯,他當時就在你的山莊裡,是嗎?”
舒綠喬沒有否認,“你現在才意識到,會不會太遲了?”
“你說的,巫山和淨世道天亮之後才會行動,那也是謊言。實際上這裡早已人去茶涼,邪道中人應當是在取回地圖之後就立刻離開西山,等到天明之時,他們早已到達安陽的七星頂下!我說的,對是不對?”
舒綠喬颔首稱是,并沒太多表情。風劍心暗暗悔恨,到底是她優柔寡斷,竟然會被所謂的舊時情誼牽絆,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間。
忽而心念電轉,一道念頭驚起,她立時冷汗涔涔。
邪道七宗如此大費周章陰潛劍宗,難道真的就是因為想要盜取那件未知其實的寶物嗎?
“他,他們難道是想……”
這樣的想法太過瘋狂,風劍心話到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舒綠喬接道,“不錯,就像你想的那樣,這些邪道的大宗師大魁首費盡心機隐匿西山怎麼可能就為那件虛無缥缈的風玉?那當然還有比寶物更能吸引他們的,那就是:邪道七宗圍殺七星頂,重創武林正道,從此魔漲道消,邪道稱霸武林。”
劍聖華誕,風玉現世。天下正道英豪皆慕名而來,盛況空前。現在七星頂上可以說聚集着當今武林正道的最強勢力。其實力之恐怖,邪道若不是想要自不量力的自取滅亡是絕對不會選在此時向劍宗發起進攻的。
無論是誰,都會這樣想吧?
可要是換其他的角度思考,若能将此時七星頂上的正道勢力一舉殲滅,那麼毫無疑問,這對正道十二宗,對武林正道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富貴險中求,拍案定乾坤!
若是此役成功,正道必然因此一蹶不振,而邪道勢力便能趁勢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攻破正道聯盟,一統江湖。
想到此處,風劍心毛骨悚然,心驚膽戰。這樣的結果之慘烈,此時責任之沉重,已經遠遠超乎她的想象。
“就憑邪道七宗的勢力,縱使傾巢而出,就能勝過劍宗的老祖宗們嗎?”
舒綠喬眼神意味深長的看向古敬堂,“呵呵,你以為這孩子的命就隻值那張地圖嗎?你以為那些西域胡商就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真相豁然開朗。風劍心瞳孔驟縮,失聲道:“你,你是說?古振松他敢……”
舒綠喬還未作出回應,就聽見一陣密道深處傳來沉悶的聲響和雜亂的腳步聲,顯然是有人打開密道裡的石門,正在向她們這裡奔來。
舒綠喬忽然低喝,“拔劍!”
旋即擡手就向少女攻來。舒綠喬赤手空拳竟來就敢來硬拼她削鐵如泥的寶劍?
風劍心推開還怔在當場的古敬堂,輕易讓過舒綠喬的掌風。先不說以舒綠喬的武功能不能傷到她,就是能不能打中都還要兩說。
“快拔劍啊!”
舒綠喬似乎急切起來。風劍心卻還是不明所以,直到看清舒綠喬施展的招式,終是恍然大悟過來。
舒綠喬哪裡是在發掌進攻,分明就是在自投羅網啊!
風劍心不疑有他,當時拔劍出鞘,劍掌相錯的瞬間,舒綠喬就已經被她制住。霜翎劍抵住女人雪白纖弱的頸項,舒綠喬暗松口氣,古敬堂高聲拍手叫好。
風劍心在她耳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舒綠喬輕聲回答她道:“時間緊迫,刻不容緩。你想要去劍宗,這孩子你是帶不走的。赫家兄妹頃刻就到,他們兩人雖不是你的對手,可你沒有時間再浪費在這裡。以我為質,你就可以安然無恙的走出鳳梧山莊。這孩子已經沒有用處,你讓赫陽将他送回古振松身邊,他們會遵從的。”
電光石火間,風劍心蓦然回想起她們先前的對話,舒綠喬的話與其說是炫耀,還不如說是在向她委婉的道出真相。
“你想要幫我?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直接點,讓他們退出去?”
舒綠喬自嘲道:“你不是知道嗎?他們是另有其主,我不過就是個受制的傀儡,身不由己。不過現在還算有點用處……”
風劍心半信半疑,唯恐再墜入她的圈套。她稍加思量,正色道:“你為什麼要幫我?我不相信你這是迷途知返,棄暗投明。”
舒綠喬沉默半晌,直到密道裡嘈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低語終是恍惚傳來:“晚兒有危險,我不相信邪道的承諾,我要你帶我上劍宗……”